第526章 刻意接近
出了這種事，沈逸航雖然生氣，但也不至於連累無辜之人。他揮了揮手，叫小廝與車夫把人放了。
視線轉了一圈，又重新落在唐錦驊的身上。
“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見到唐司務。”
注意到沈逸航意味深長的眼神，唐錦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
“不瞞沈少卿，小人也是偶爾才會來此。”
在沈逸航看來，大家都是男人，又處於血氣方剛的年紀，喜歡流連花叢也是正常的事情。尤其對視初來乍到的唐錦驊來說，這京都的繁華是他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
想到這，沈逸航清淺地笑了笑。
“沒事，咱們雖說在衙門當差，但也沒說不能出來取樂。時辰不早了，剛才多謝你出手相助，我先回去了。”
看到沈逸航轉身，唐錦驊急切地往前走了兩步。
“沈少卿留步！”
“怎麽，唐司務還有事？”
沈逸航雖然停住腳步，但回身看過來的眼神卻比之前犀利冷淡了不少。畢竟之前因為證物一事，淩曦已經明確地表達出對唐錦驊的抗拒。身為淩曦的好友，沈逸航自然對這人也有微詞。
就在他以為唐錦驊會挾恩圖報，或者想要借此機會談交情的時候，對方卻露出憨厚老實又有些忐忑的表情。
“今晚之事，可否請沈少卿保密？”
“保密！？”
“其實是這樣的，家父管得嚴，一向不許小人來這種尋花問柳之地。可今晚是與幾個朋友相聚，推辭不過才來小坐了片刻。如果被家父知道的話，小人少不了遭頓打，還請沈少卿看在同僚的麵上替小人保守這個秘密。”
這個局麵倒是沈逸航沒有料到的，愣怔了好一會兒才頷首。
“當然，畢竟你剛才救了我，是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敢不敢！剛才就是個意外，小人相信如果換做是沈少卿，肯定也會有類似的舉動。”
說完這話，不遠處傳來一陣呼喚聲。
唐錦驊回頭揮了揮手，便笑眯眯地向沈逸航告辭。
“家裏有門禁，小人得先回去了。”
“好。”
拜別之後唐錦驊也沒有猶豫，小跑著離開了沈逸航的視線。
小廝也在一旁提醒，“公子，咱們也該回府了。”
“恩。”
沈逸航轉身登上馬車，剛掀開車簾準備坐進去，餘光卻瞄到了落在地上的一塊玉佩。
“等等，那是什麽？”
小廝將玉佩拾起，交到他的手上。
“好像是剛才那位公子不小心遺失的。”
玉佩上雖然沒有明確地刻著名諱，但雕工也算是精致，玉料也是上乘。
沈逸航回憶了一下，這玉佩掉落的位置正好是對方剛才提自己解圍的之地。再抬頭眺望一番，黑夜之中已經看不到唐錦驊的身影。
“走吧。”
他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握著玉佩鑽進了馬車中。
坐下之後，沈逸航將剛才的經曆在腦中淺淺過了一遍。如果隻是有人衝撞自己，而唐錦驊恰好解圍的話，他不得不懷疑此事太過巧合，甚至有認為設計的成分在其中。
但事情發生之後唐錦驊首先沒有居功，其次沒有攀交情的舉動，最後甚至還請他對外不要提及今晚兩人見過麵的事情。
“難道真是巧合？”
沈逸航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玉佩，將它揣進了衣袖中。
隔日。
沈逸航在午休之時尋了個借口來到事務所，恰好看到唐錦驊與三五個同僚坐在一起喝茶。
室外雪花飄落，呼氣成冰。
室內幾個人圍坐在火爐前有說有笑，氣氛一片祥和。
沈逸航沒有著急進門，而是站在外麵觀察了一陣。
他發現唐錦驊在司務所中並不是話最多的領導者，但她對誰都是很客氣，舉手投足間並沒有透露出自己唐副將之子的高傲感。
那怕是身邊的同僚偶爾拿她開玩笑，唐錦驊也隻是憨厚地嘿嘿笑，從不生氣。
“沈大人？”
一道突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沈逸航轉身，便瞧見另一名司務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
“沈大人來此可是有什麽吩咐？”
聽到此人的請安聲，屋內的幾人也都相繼走了出來。
“見過沈大人。”
沈逸航記得昨晚的承諾，視線在眾人之間劃過，最終落到了唐錦驊的身上。
“本官想調取幾個卷宗，你過來幫我找找。”
“是。”
唐錦驊被點到名之後從容地站了出來，跟著他去到了庫房。
進門之後，沈逸航便將撿到的玉佩遞給她。
“昨晚在馬車旁看到的，是不是你丟的？”
唐錦驊眼睛一亮，立刻雙手將玉佩接過。
“原來是沈大人撿到了，多謝大人！”
她接過之後心疼地用衣袖把玉佩擦了一遍，大大鬆了一口氣。
“這可是家父所贈的玉佩，小人還以為是昨晚落在了哪個姑娘那。原本還想著今晚再抽空回去找找，沒想到是大人撿到了。”
沈逸航一聽她這話就忍不住失笑出聲，“真要是落在了哪家姑娘那，你還能要得回來？怕不是轉頭就被拿去典當行換銀子了。
更有甚者，對方還可能拿著玉佩找上門，說懷了你的孩子，想要借機登堂入室。”
唐錦驊聞言臉色變了變，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那更得感謝沈大人了！”
“罷了，你幫我一次，我幫你一次，咱們算是扯平了。”
見沈逸航並不想因為這件事在和自己有什麽牽扯，唐錦驊識趣地沒有繼續說感謝的話。
“其實就算是哪家姑娘拿著玉佩上門，小人也絕不會上當的。畢竟小人每次去這種地方都隻是看舞姬唱歌跳舞，從不敢留宿過夜。”
聽到這話，沈逸航再次露出微微的驚訝之色。沒想到世上還有人逛青樓和他是同一種模式。
“你為何不願留宿？難道是看不上這些姑娘？”
沈逸航故意試探，唐錦驊卻道：“不是看不上，隻是不想讓未來過門的妻子傷心。
不瞞沈少卿，小人年幼的時候母親就過世了。父親多年來一直保持著隻身一人的狀態，至今還保留著對亡母的思念。
小人見到父親這樣，深有感觸。所以除了逢場作戲外，不願與這些女子有過深的牽扯。”
這番話說完之後，沈逸航看向唐錦驊的眼神變得幽深又複雜，久久沒有說話。
他的態度太過奇怪，唐錦驊忍不住忐忑道。
“沈大人為何這樣看著小人？難道是小人哪裏說錯了嗎？”
沈逸航深吸一口氣，“沒有，你說得很對，難得你有這份擔當。本官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恭送大人。”
唐錦驊將沈逸航送出司務所，竟是從對方遠去的背影中看到幾分倉皇的意味。想到對方剛才對自己的評價，她露出一道勢在必得的竊喜。
“不愧我花了大價錢打聽你的消息，總歸是有些作用的。”
其實在失去朱捕頭這個助力的時候，唐錦驊就有了新的計劃。
朱捕頭雖然重要，但畢竟隻是個捕頭，關鍵時刻還得聽從淩曦的命令。但沈逸航卻不同，他無論是身世還是職位，都略高過淩曦一頭。
若是有一天兩人生出嫌隙，淩曦未見得能從沈逸航那討到好處。
所以在權衡之後，唐錦驊決定從沈逸航下手，漸漸把對方籠絡到自己的陣營裏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為了讓沈逸航對自己放下戒心，唐錦驊花了大價錢買來了有關沈逸航的消息，得知對方的父親但年因為偏寵妾室冷落了正妻。就在沈逸航十歲那年，沈夫人執意搬到了家族祠堂裏代發修行。
也許正是因為自己父母的這段恩怨糾葛，造就了沈逸航如今別扭的性格。
看似好色，放浪形骸，實則內心卻守著極為嚴苛的道德標準。不僅從來沒有真正寵幸過哪個姑娘，甚至連通房都沒有。
唐錦驊在得知此事後便故意派人跟蹤沈逸航，抓住機會創造了昨晚那番偶遇。
果不其然，對方聽到了她預先準備好的那番說辭後，對她有了新的認知。
然而即便搭上了沈逸航這條線，唐錦驊也並沒有著急動作。就這樣平淡地過了幾日，她才又借著送卷宗的機會，再次出現在對方的麵前。
“沈大人，這是您吩咐的證據。”
沈逸航正埋頭寫著東西，聽到熟悉的聲音後抬頭看了一眼，才把她給認出來。
“是你啊。”
“正是小人。”唐錦驊依舊笑得憨厚，“這兩日大人帶著衙門裏的兄弟們忙上忙下地審那批胡人，累壞了吧。這都到午休時間了，您可用了飯？”
沈逸航聞言放下筆，擰著眉頭扭動了兩下肩頸。
“還沒顧得上呢。皇上已經下旨要將耶律夜天逐出啟盛國，大理寺必須抓緊時間把那批鬧事的胡人也給清算了，才好連同耶律夜天一起送回去。
這不，老朱那邊已經連軸轉了三天了，沒日沒夜地審那些潑皮無賴。”
“沈大人辛苦，忙過了這一陣，定要找個地方好好放鬆一下。”
說起這件事，沈逸航突然回想起那日在麝音坊巧遇唐錦驊的事情。他饒有興致地掃了對方一眼，調侃道。
“怎麽，難不成唐司務有美人可以推薦？”
唐錦驊先是愣了片刻，之後竟然紅著臉摸了摸後腦勺。
沈逸航原本隻是隨口開個玩笑，見對方這個反應，眉頭也挑了起來。
“看你這樣子，還真是有情況啊！說說看，是哪家的姑娘能夠讓你魂牽夢縈？”
唐錦驊嘿嘿笑了兩聲，倒也不避諱。
“也不是什麽絕色天仙，隻是這姑娘彈得一手好琵琶，叫人回味無窮。”
沈逸航勾了勾唇，並沒有多說什麽。以他流連花叢的豐富經驗，會彈劈啪的姑娘見得多了，並不覺得稀奇。
許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唐錦驊又補充道。
“這姑娘也是個可憐人，年輕的時候嫁給了商人做正妻，還生了個女兒。結果前兩年女兒生病暴斃，她因為傷心日漸消瘦。那商人見她容顏不再，連女兒也過世了，便就將她休棄，重新娶了個貌美的新妻子過門。”
“……”
沈逸航眼皮微微垂下，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低聲嘟囔了一句。
“因果報應，循環往複。那女子雖然身世淒慘，但若是能振作起來，未見得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
“正是如此。盡管被趕出家門，但這姑娘卻心誌堅定。之前也有客人願意娶她回家當通房妾室，卻被她給拒絕了。她說寧願通過彈琴獻藝賺錢，也不再願意以色侍人。”
沈逸航正想接話，卻聽到兩道敲門聲。
抬頭看去，隻見淩曦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口，手裏提了個小小的食盒。
“淩兄？你怎麽來了？”
見到淩曦，唐錦驊恭敬地後退半步施禮。
“見過淩大人。”
淩曦神情淡漠地掃了她一眼，提著食盒直接走進門來。
“看你一直沒時間去吃飯，就自作主張帶了些過來。”
聞到飯菜的香味，沈逸航的肚子發出咕嚕嚕的叫聲。
“還是淩兄體貼！”
眼看兩人旁若無人地閑聊起來，唐錦驊適時提出告辭。
“若是沈大人沒有別的吩咐，那小人就告辭了。”
“啊，行。辛苦了。”
等到唐錦驊離開之後，沈逸航便大快朵頤起來。隻是他吃著吃著，突然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
“淩兄，你看著我做什麽？難道你也沒吃飽？”
淩曦拍開他遞過來的豬蹄，“你什麽時候和唐錦驊走這麽近了。”
沈逸航心髒咯噔一跳，下意識否認道。
“哪有。”
淩曦抱著胳膊低頭看他，一副審犯人的熟稔模樣。
“少來，我剛才在院子裏等了許久，看到你們有說有笑的。”
這下沈逸航不敢撒謊了，但也並沒有承認自己與唐錦驊關係好。
“的確是閑聊了兩句，不過沒有別的意思啊。我就是覺得，覺得……”
“覺得什麽？”
“哎，我覺得唐錦驊這人其實人品還行。”
注意到淩曦沉下來的臉色，他趕緊解釋道：“我知道之前因為老朱的事情，你對他有意見。不過話說回來，他是老朱領進門的，對方的官職又遠高於他。換做是我，如果是老朱主動叫我幫忙，我也未見得能忍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