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噩夢纏身
“淩曦！”
景煜驚懼大喊，再次提劍衝向無頭鬼。
然而麵對如風如霧一般存在的鬼怪，人類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等再次穿透無頭鬼身體後，景煜擋在了淩曦麵前。
“住手！”
他試圖攔下無頭鬼，但對方卻像是發了瘋似的瘋狂地發起攻擊。
鋒利冰冷的刀刃穿過景煜的身體，一刀又一刀地捅進淩曦的身體裏。
“啊——！”
痛苦的呻/吟聲不斷從身後傳出，從剛一開始的強烈逐漸變成氣若遊絲。
濃鬱的血腥味充斥著景煜的鼻腔，讓他頭皮發麻，嗓子發緊。
景煜如墜冰窖，甚至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他全然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這般懦弱無能。
不知過了多久，倒在地上的淩曦已經沒有了任何動靜，無頭鬼這才興意闌珊地站起身來。
粘稠的鮮血順著刀刃流下，每一滴都像是砸在了景煜的心坎上。
“咚咚！咚咚！”
神情恍惚間，他依稀聽到了淩曦呼喚自己的聲音。
清脆、爽朗，一如她活著的時候。
……
“景大人，景大人。”
淩曦蹙眉站在房門口，敲了許久的門都沒有得到回應。昨日她沒來得及親自複驗和尚的屍首，許多細節之處隻能向景煜打聽。
“莫不是已經提前去知府衙門了？”
霍子軒跟著淩曦，手裏替她拿著披風。
“應該不會吧，眼下才剛過辰時，景大人昨晚可是子時之後才回來的。”
“你昨晚見到他了？”
“是。”霍子軒回憶起昨晚的情況，“景大人當時似乎是有事想找二少爺，但看您已經睡下了，便沒有打擾。”
淩曦心中疑惑，照理說景煜要上早朝，每日卯時就得起。
就算從京都到莿州舟車勞頓，但對方的身體也一向康健，不至於因為這麽點兒小小的辛勞就睡過頭。
反倒是她，昨晚義無反顧地喝了那碗雞湯，還以為會再次被噩夢纏身，卻沒想到睡得格外香甜，整夜無夢。
猶豫片刻，淩曦再次敲響房門。
“景大人？你起了嗎？”
一聲聲詢問聲穿透入房內，滲入詭異的夢中。
景煜豁然驚醒，翻身坐起。
額頭上的冷汗順著剛毅的麵容落下，衣襟與後背都已濕透。伴隨著急促的呼吸聲，額角處傳來陣陣鈍痛。
景煜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原來隻是一場夢。
幸好！幸好！
淩曦在門口又等了一會兒，見始終無人應答，便衝霍子軒招呼道。
“算了，景大人許是早就起了，隻是沒跟咱們打招呼而已。咱們先去衙門吧。”
剛轉身，房門卻緩緩打開了。
景煜已經換下了汗濕的衣服，整理妥當之後才前來開門。
“二少爺，景大人出來了。”霍子軒一邊提醒，一邊衝景煜行禮，“見過景大人。”
景煜淡淡點頭，目光從一開始就鎖定在淩曦身上。看著對方好端端站在自己門口，他還在抽痛的心髒才有了些許的緩解。
“淩曦。”
他一開口，淩曦的眉頭卻蹙了起來。
“景大人，你嗓子怎麽啞了？”
再仔細一看，發現對方似乎連臉色都十分難看。
淩曦心念一動，腦海中迅速蹦出一個猜想。
“可是昨晚做噩夢了？”
景煜張了張嘴，不由自主地再次回想到夢裏的情景。
“沒有。”
淩曦愣住，深表懷疑。
“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你來尋我，可是想問關於驗屍方麵的事情？”
為了不讓淩曦追問夢境之事，景煜幹脆利落地轉換了話題。那樣的夢光是想起來就覺得不吉利，他自己都不願多想，更不會說出來惹淩曦煩心。
提到案子的事情，淩曦的思路自然而然被他帶偏。
“昨日是景大人督促仵作驗屍，可有什麽別的發現？”
“有。”景煜頷首，盡量讓自己表現出與往常一樣的淡然，“你等我一下，待會兒咱們一起去衙門詳談。”
說罷這話景煜也不等淩曦點頭答應，自己便徑直返回了房間。
霍子軒看著重新合上的房門幽幽歎氣，“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景大人好像很累的樣子。聽同行車隊裏的人說，他們是在咱們離京之後半月後才出發的。但咱們到莿州也都不到半月時間，可見景大人在路上走得是有多趕。”
“……”
淩曦心緒複雜，回想起了昨日衛爍的那番話。猶豫片刻，她還是忍不住吩咐霍子軒。
“我有些餓了，你去問問還有沒有現成的點心。”
“那二少爺請稍等，小人這就去廚房找找。”
等景煜收拾妥當走出房門時，從丫鬟口中得知淩曦並沒有等待自己，而是提前上了馬車時，他的眸色立刻黯淡了不少。
“氣性這麽大，這一點倒是得了淩宇堯的真傳。”
馬車上，淩曦看著三盤裝的滿滿當當的點心，多少有些無語。
“怎麽拿了這麽多過來？”
霍子軒坐在前室，挑著車簾衝她微笑。
“沒辦法，府裏的人都知道二少爺救了衛夫人，所以對您格外殷勤。小人過去的時候恰好李嬤嬤也在，一聽說是您想吃些點心，就吩咐廚娘把最好的都裝上，而且不拿都不行。”
淩曦能夠想象那個畫麵，歎了口氣。
“下次記得別說是我想要。”
“是。”
話雖這麽說，但淩曦還是認真地把三盤點心都嚐了一遍。
第一個太甜，第二個太硬，唯獨第三盤甜度和硬度適中，正好附和景煜的口味。
隻可惜還不等淩曦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些奇怪時，霍子軒已經在招呼景煜上車了。
淩曦趕緊吃幹淨手裏的點心，假裝靠在車廂上閉眼小憩。
景煜登車後看到淩曦在休息，下意識放輕了動作。
朝陽透過車簾灑進來，金色的光線落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更顯得她容貌豔麗。
修長羽睫在眼底投下陰影，濃稠的黑發也散泛出淡淡墨色的清輝。即便是此刻釋放出生人勿近的冷漠氣息，還是叫人移不開眼。
景煜靜靜地盯著淩曦看了一會兒，便也學著她的模樣閉上了眼睛。正好昨晚沒睡好，此刻還殘留著隱隱的頭疼感，他得抓緊時間恢複精神。
然而就在景煜呼吸逐漸平緩後，淩曦卻繃不住先睜開了眼。她垂眸掃了眼擺在托盤上的點心，不悅地蹙眉。
他怎麽不吃？
難道是以為這些都是自己的私有物？
馬車已經開始緩緩前行，淩曦想了想，幹脆又拿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裏。
她一動作，景煜就敏銳地見眼眸稀開了一條細縫。
看著淩曦熟練地把擺在自己麵前的羊乳點心與擺在自己麵前的清亮膏調換了位置，景煜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羊乳點心一般柔軟。
說起來淩曦從一開始出現時就表現出了超越常人的聰慧與理智，以至於自己對待她時總是生出更高的期望。
但如今看著她與自己使性子生氣的樣子，景煜才恍然發現，坐在眼前的這個吃點心的少年是這般的年輕。
若是換做其他大戶人家的公子，別說是奔赴千裏，出生入死地跟著自己查案了；就算是能找個尋常且穩當的差事來做，就已經是年輕有為了。
而淩曦不僅年紀輕輕就考上了榜眼，還執意跟著自己進了大理寺。她沒有嫌棄官職低，做的差事辛苦，還表現出了超越所有人的才能。
然而淩曦越是優秀，景煜就越是心中憋悶。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人才要因為那些子虛烏有的指責被迫調往刑部，他就覺得心在滴血。
景煜沉浸在低沉的情緒中，都沒注意到淩曦已經用餘光看了他好幾次。
“咳咳！”
在吃下第三塊點心後，淩曦不得不停下來清了清嗓子。
“景大人可是想案子的事情？”
景煜收回情緒，不置可否地望著對方。
淩曦挑眉，再次嚐試提醒道：“待會兒到了知府衙門，需得第一時間把昨日驗屍的情況核對一遍。最好還能根據連山寺主持給的信息，把死者的身份再核實一下。”
她故意說了這麽多，就是希望景煜能夠明白他們今日的行程有多緊，而他卻連早膳都沒有吃。
然而事與願違，景煜聽完這番話後卻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本官聽知府衙門裏的仵作說了你之前對屍首複驗的情況，找到了這些受害者之間的聯係。你向來謹慎仔細，這次做得也很好。”
“……”
凡是在大理寺的人都知道，想要得到景煜的誇讚比登天還難。
這句誇讚讓淩曦驚詫的同時忍不住耳朵發熱，但她想要的並不是表揚，而是希望景煜能夠記得用早膳。
憋了半天，她自暴自棄地放下了手裏的點心，重新靠在車廂上閉了眼。
算了，反正到時候難受的不是自己。
景煜隱隱發現了淩曦似乎在生氣，但卻沒明白她為什麽會這樣。
困惑並沒有持續太久，馬車就抵達了知府衙門。
霍子軒主動挑開車簾，請兩人下來，然後無意間看到了馬車內幾乎沒怎麽動過的點心。
“二少爺出府前不是說餓了嗎？怎麽不多用幾塊點心？難道是不合胃口？”
畢竟京都與莿州的口味不太相同，也難怪霍子軒會這麽猜想。
景煜聞言下車的動作一頓，順手把淩曦吃得最多的羊乳點心拿出來遞給霍子軒。
“替你家少爺帶上。”
“是。”
“不用！”
淩曦拒絕的聲音與霍子軒答應的聲音同時響起。
景煜尋聲望過去，且見淩曦杏眼圓瞪地看著自己，氣鼓鼓的模樣就像是生氣的鬆鼠。
“不勞景大人費心，下官待會兒要驗屍，吃了東西怕吐。”
“……”
景煜覺得奇怪，淩曦在大理寺的時候也時常複驗屍首，但卻從沒聽說過她還有這個顧慮。
正想著，霍子軒就把點心舉到了他的麵前。
“說起來景大人今早起的晚，可來得及用早膳了？這都是衛府廚房今早新做出來的，景大人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如墊一墊。”
景煜正準備開口詢問這些不是為淩曦準備的嗎，霍子軒就憨厚地笑了笑。
“小人差點忘了，我家少爺今早起來已經吃了一大碗陽春麵了，再多吃可能午膳都用不下了。”
此話說出口的同時景煜靈光一閃，敏銳地從霍子軒的話中捕捉道了關鍵信息。
“淩曦吃過早膳了？”
“是。”
“這點心是出府前才拿來的。”
“是啊。”
景煜沉默了一瞬，轉頭看向淩曦。而後者雖然繃著臉沒說話，但若仔細觀察，卻能發現她的耳朵尖尖變成了漂亮的粉色。
“多嘴。”
淩曦氣急敗壞地瞪了霍子軒一眼，也不敢和景煜對視，徑直轉身入了知府衙門。
瞧著她越走越急的步伐，景煜露出了抵達莿州城後第一個由衷的微笑。
“點心帶上，本官待會兒吃。”
“是。”
……
淩曦找到了昨日配合景煜驗屍的仵作，發現恰好是上一回衛爍給自己指派的那人。
自從被淩曦的操作震撼之後，這名仵作一看到她就兩腿發軟。
“見過淩評事。”
“把昨日驗屍報告給我看看。”
“是。”
就在淩曦一邊查看報告一邊平複心情的時候，景煜也走了過來。
“淩曦？”
“大人有何吩咐？”
話雖問的恭敬，但淩曦卻始終低著頭。不是不想尊敬景煜，隻是覺得尷尬罷了。
好在景煜從不在意這些細節，輕聲細語叮囑道。
“若日本官在驗屍時發現了一些重要的線索。你且在此稍等片刻，本官用些點心就過來與你討論。”
“！！！”
淩曦猛然抬頭，猝不及防地撞入景煜那略帶笑意的明亮眼眸當中。
“還有，多謝你為本官留的清涼膏。”
“……”
景煜已經轉身出去許久了，淩曦還咬著唇瓣沒能回神。
仵作站在一旁等候，見淩曦始終蹙眉看著自己所寫的驗屍報告，心情越發忐忑。
“淩評事，可是小人寫的東西有什麽偏差？”
淩曦瞳孔一縮，五感回籠，不動聲色地將驗屍報告合上。
“嗯，寫得很好，沒什麽問題。”
對方明顯鬆了一口氣，“那，您準備什麽時候複驗？”
“等一等吧，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