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方丈的謎題
“沫兒，你聽我說，鍾離韶的事，我不是故意放任那些刁奴欺負他的……”
樓承允的話還未說完，已經被鍾離沫冷冷打斷：“臣妾當然知曉，不是皇上特意授意底下的人，如若不然，昨日臣妾回宮，豈不是隻能見到阿韶的……”
最後兩個字她到底沒能說出口，隻能將頭撇向一邊，不看樓承允。
樓承允一愣，被她陰陽怪氣的話說的也有些不快：“你這是什麽意思，寧願相信一個孩子，都不願給我幾分信任嗎？”
鍾離沫直視著他，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仿佛很是失望：“皇上錯怪了，阿韶什麽都未曾說過，臣妾也想過要信任皇上，可皇上從始至終，便不在乎這份信任。”
話音未落，鍾離沫又拜伏下去，精致刺繡的寬大袖子在地上鋪開一片，觸目驚心的美：“連月來，川澤上下時有天災人禍，臣妾心中擔憂，無奈不能為皇上分憂，今自請去護國寺中吃齋念佛，焚香禱告，為皇上與社稷祈福，請皇上允準。”
樓承允一番話都被她堵在心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兩人一跪一站的僵持了片刻，看著鍾離沫跪在地上，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樓承允隻得憤憤的一甩袖，冷冷扔下一句“隨你”便離開了。
鍾離沫口中說著“恭送皇上”，十分恭敬的模樣，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然而樓承允走後，她卻立刻吩咐綠玉替自己更衣，同時收拾了些細軟行李，當日下午就帶著孩子去了護國寺。
護國寺的人也早早接到了消息，提前等著這位是非場裏中心人物的娘娘到來。
鍾離沫帶著阿韶下了馬車，恭恭敬敬地朝著方丈作揖。
方丈法號清道，是個已經頭發花白的老者，看上去卻精神矍鑠，絲毫沒有老人的模樣。
清道朝著鍾離沫回了一禮，絲毫沒有見到宮中貴人的諂媚之意，循規蹈矩地說話，一步不差地將人帶去了廂房，除此以外，卻是一概不問了。
“多謝方丈，給您添麻煩了。”鍾離沫站在廂房中，朝著方丈又作了一揖，心中卻忍不住想，這位方丈若不是還在護國寺之中，自己險些真要以為，他已經看破紅塵，不問俗事，沒有欲念了。
清道臉上悲天憫人的表情仍是一成不變的模樣，轉身要離開時，卻又回過頭來，像是十分掙紮一般：“貧僧鬥膽一言，施主莫要過分極端，世間尚有親念。”
鍾離沫抬頭，卻隻看到他已經遠去的背影。方丈便是連走路時，腳步也賣的不急不緩，仿佛每一步都丈量過一般。
她瞧著方丈漸漸消失在拐角處的身影，卻不知怎麽的，想起方才在護國寺門口，自己與阿韶從馬車上下來時，他臉上陡然出現的驚詫之色。
這之後的時間，鍾離沫再未曾見過清道臉上的表情有什麽變化，雖然始終帶著笑意，乍看去時覺得十分親切，可看的久了，卻隻覺得太假，像是供奉的菩薩，雖然也十分慈祥，卻遠在天邊，到底不可觸碰。
而最初的驚訝，倒像是……太過突然，以至於這位方丈，甚至沒來得及掩藏好自己的表情。
鍾離沫帶著阿韶進房，外頭綠玉正吩咐著人各處掃灑清理，時有喧鬧的聲音響起，稍稍驅散了鍾離沫方才因為方丈而有些恍然的情緒。
隻是，清道的最後一句話，她卻始終不解其意。
她在宮中數載，見人識人不在少數，自認還少有看走眼的時候。
而方丈此人，鍾離沫也從不認為，他有這樣的閑情逸致，會去特地了解自己在宮中的種種，亦或是存在宮外的行事。
那麽，“行事極端”是從何而來，“親念”，又是什麽意思？
鍾離沫想的出神，一直到綠玉進來添了燭油，撥亮燭火，她才反應過來。
隻是，在用膳之時，鍾離沫卻還是有些魂不守舍，總是忍不住的回想方才清道與她所說的話。
清道與鍾離沫說話時，護國寺的其餘弟子與綠玉一樣，都站在外圍，因此並不知道兩人都討論過什麽。
唯一知道的，也就隻有鍾離沫從出宮開始就一直帶在身邊的阿韶了，不過阿韶看著乖巧，對著鍾離沫以外的人卻並不百依百順，綠玉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
不過看著眼下這樣苦苦思索的樣子，卻還是忍不住的好奇。
將茶盞奉上，綠玉湊近了鍾離沫，臉上十分的糾結：“娘娘，之前剛到院中時，您與方丈究竟都說了些什麽呀？奴婢看您都已經在這兒想了一下午了，可是什麽十分難解的謎題麽？”
鍾離沫忍不住笑了笑，才要笑話綠玉，臉上的表情卻忍不住一頓，有些奇怪地看向她。
綠玉一愣，不知道鍾離沫怎麽突然這番模樣：“娘娘，您一直這樣看著我，是做什麽呀？”
“你方才說的，似乎也不是沒有道理。”鍾離沫接過綠玉手中的茶盞，撇了撇水麵上的浮沫，卻並不急著喝，“我剛才一直以為，方丈是想要提醒我什麽，如今想來，也許是想為我解惑。”
綠玉歪著頭看她，很是不明白的樣子：“娘娘，您說的是什麽意思呀，奴婢怎麽聽不懂。”
“……好綠玉，今日真是多謝你，否則我還不知要怎麽亂想呢，如今卻是已經迎刃而解了。”
鍾離沫低頭思索了片刻，在綠玉越發疑惑不解的神情中，突然抬起頭來，狠狠的抱了一下她。
“嘶——”
綠玉還沒來得及說話，卻突然聽到鍾離沫輕呼了一聲，臉上原本洋溢的喜意也驟然消失，眼中有些痛色。
她急急忙忙地起身，卻發現是因為鍾離沫方才太過高興的緣故，甚至沒來得及放下手中的茶盞，便抱著自己。
雖然方才兩人閑聊，已經過了些時候，但那茶水卻仍然燙手，鍾離沫多災多難的手背上自然已經又是紅腫了一片。
綠玉臉上顯出無奈的神色來，再也顧不得詢問方才的疑惑，隻能起身告退：“娘娘還請別亂動，奴婢這就去拿燙傷膏來，娘娘可要小心些，切莫再像方才那樣高興了。”
“你這壞丫頭，還想取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