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魅生
芸姑扔下曬草藥的籮筐,掉頭就走,她狠狠關上了屋門,擺明不想見到顏汐。
顏汐愕然,隨即平靜下來,畢竟她殺了阮芸的丈夫,還害得她背上謀害親夫的惡名,她這樣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
顏汐轉過身,回頭對陪她而來的黎洛道:“我想和她單獨聊幾句。”這幾天他一直陪在她身邊,她對他已經很感激。
黎洛點頭道:“去吧,我在這兒等你便是。”
顏汐抬頭向他盈盈微笑,一時間竟讓他晃了神,他看著她,不施脂粉卻愈加明眸皓齒,肌膚瑩潤,如一塊上好的和田美玉,她今天的氣色好了幾分,在雪色的映襯下,有股獨特的靜美。
她提起裙擺,正要離去,他輕拉住她的皓腕,笑著叮嚀:“有事喚我,我就在屋外。”她現在身子尚虛,幾乎功力全無,那阮芸卻擅使雙刀,對她抱有恨意,真起了爭執,她占不到便宜。
她笑起來,清傲勝似白梅,隻答了一個好字,疾步而去。
屋門閉得緊,但沒上鎖,顏汐奮力一推,門還是開了。
她踏進去並沒有看到阮芸的身影,屋子收拾得很幹淨,日常用具一應俱全,她發覺很多物品剛好夠兩個人用,於是明白了為何阮芸一看見她就躲進屋裏。
這裏是阮芸和林玄的家,她可以自欺欺人躲在這兒度過餘生,可是顏汐的出現毀了這份假象,將她生生拉入了現實中。現實中她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了林玄。
在阮芸心裏,應該不曾有一刻是忘記林玄的。林玄能接納為情所傷的阮芸,繼而打動她如死灰樣的心,他定是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好。
是顏汐毀了兩個相愛之人的幸福。經曆過感情的痛楚和煎熬,她才明白當年隨意奪去一條人命鑄成了多大的錯誤。這個錯誤無法被修正過來,她還不了阮芸一個死而複活的丈夫。
最後在臥室的木窗前,她看見了阮芸。
阮芸背光而立,盡管她努力壓製著不泄露情緒,身體還是不自覺地顫抖著,她的右手緊握成拳,暗暗發力。顏汐走近,還未來得及開口,阮芸一個轉身用力地掌摑在她臉上,她默默地挨了。
空氣明顯一滯。
顏汐的左臉疼得火辣,耳膜嗡嗡作響,一時聽不到旁的聲音。這一下打得很狠,她的半邊臉高高腫起,五個鮮紅的手印隨之浮現在臉上。
“沒了內力,你還敢來,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阮芸厲聲喝道,她的五官原本是江南女子的柔和,卻因為習武的緣故多了絲英氣,腰間佩戴的雙刀常年不離身,已成了習慣。
顏汐張了張嘴,嘴唇傳來撕扯的疼,她卻不知該從何說起,隻好說道:“我欠你一條人命,你隻打了我一個耳光,終究是我占了便宜。”
當年阮芸殺不了顏汐是因為她的武功遠在顏汐之下,後來她銷聲匿跡不再找顏汐尋仇則是因為她知道顏汐是故國皇室的血脈。
阮芸也是故國人。
“恨隻恨你是大瀝皇朝女族一脈,生來就有故國最高貴的血統,高高在上,為臣民所敬仰。你的血脈是大瀝皇朝的延續,我再想殺你也不可能違背自己的信仰。”
阮芸越過顏汐,徑自到桌前坐下,自顧自倒了杯熱茶,天氣涼寒,幾口熱茶下肚能暖和不少。
她是恨顏汐入骨,甚至想過和她同歸於盡,至少她死了還有林玄在黃泉路上等她。可是顏汐身上的血蝶胎記不假,她親眼證實過。她的皇室血統千真萬確,是捏造不了的。
中原大陸的故國人少之又少,身為前朝子民存活不易,隻因景國皇帝曾下令對前朝人一概誅殺,她能活到今天,也是幾經波折。可見顏汐一直以來被保護的很好。
阮芸喝下一口茶,故國的臣民極為尊崇女族一脈,她的祖輩,她的父母甚至是她,都以此為信仰。這就是她殺不了顏汐的原因。一個人不可能背叛信仰而活著。
顏汐在阮芸旁邊坐下,自古以來改朝換代就是順應天意之事,一個皇朝的興盛豈是一成不變的?她的血統再是高貴也不會為此去複國。畢竟人要活在當下,而不是沉迷於過去。
她從袖口裏取出一塊紅綢布放在阮芸麵前,紅綢的顏色朱紅似血,阮芸解開綢布,看見玉玦的那刻先是不敢相信,待看清後麵露驚恐,遲遲回不過神來。
“你認得這塊玉玦。”
阮芸拿起玉玦凝視了一番,這玉玦形狀與血蝶一模一樣,栩栩如生,真像一隻蝴蝶欲要展翅翩飛。淺淡的瑩綠色光澤下隱隱透著幾絲血紅,這一抹紅如血一般極為奇特,玉玦的滑膩之感猶如水流,隻看一眼,就叫人過目不忘。
阮芸的臉色並不好看:“這塊玉玦你如何得來?”她剛問完,玉玦忽然從她手中滑落,摔在桌麵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索性沒有裂成碎片。
顏汐老實答她:“我娘臨終前把玉玦交給我爹,玉玦一直是由我爹保管。我爹死後,管家帶著玉藏身在江南,不久前我找到他,他說我爹叫我一定要收好這塊玉,而且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有這塊玉。”
心思如輪轉,飛過萬千個念頭,卻沒有一個是抓得住的,顏汐愈是看著玉玦愈覺得不尋常,血蝶鬼魅妖冶,仿若有種引人淪陷的魔力,她集中的精力越多,玉玦中的那一抹紅越紅顏,真能惑人心智。等她抽出思緒,渾身的力氣去了一半,疲憊感很濃。
“阮芸,這塊玉玦隨時會置我於死地。”
她淺笑,卻想不通娘留給她的玉玦為何會是致命的。
阮芸很想笑,可惜真的笑不出來:“顏汐,你是魅生,這塊血蝶玉玦就是你與生俱來的印記。”想不到這種妖蠱之術居然不是傳聞,真真實實就發生在她眼前。
“上古傳言,魅生者傾城美豔,妖嬈鬼魅,能奪人心。血蝶是大瀝皇朝女族一脈魅生者的印記,從你出生時就印刻在肌膚上,浴血而現,蠱惑心智,引人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