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附近的一個小島。
沈玲提著菜籃從小集市買菜回來時,經過鄰居李家時,正好碰見胖嬸從院子里出來。
胖嬸拿著一枚蘋果,重重咬了口,視線在沈玲的菜籃里一瞄,隨即尖聲道:「哎喲,馬夫人剛買菜回來呀,嘖嘖,怎麼全是蘿蔔青菜,一點葷腥味兒都聞不到?」
沈玲將菜籃掩了掩,笑道:「哎呀,最近鮑魚魚翅,吃得實在太多了,膩得慌,一周而已,我腰都肥了一圈了,所以買點青菜,換換口味,順便減減肥!」
「馬夫人家的伙食開得還真了不得,每天鮑魚魚翅,哎,嫁了個有能力的老公,還真是令人羨慕、嫉妒、恨!」胖嬸眉開眼笑。她的這番話,表面是無盡的奉承,實際滿滿的全是諷刺。
沈玲笑了笑,摸了摸自己高高盤起的富太太髮型,不屑的低聲說:「那是!!像我這麼好命的女人,這世界上,還真的找不到幾個!不過,像胖嬸一樣嫁給屠夫的,倒是一大把!」
「哎呀,要怪就怪我年輕的時候,找男人,眼睛沒擦亮,才會遇到我家的那個廢物!」胖嬸陰陽怪氣地說。
「也對!」沈玲目光在她肥大的身軀上一瞄,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曼妙的身軀,隨即低低一笑,「不過,胖嬸,你年輕的時候,就算擦亮眼睛,再瞪大眼睛,恐怕也就那樣吧,你看看……」
後面的話,沈玲沒有挑明,只是指了指她那身材,附帶鄙夷一瞥。
「時間不早了,胖嬸改天再聊,我家老公還等著我回家做飯了,嗯,拜拜!」沈玲看著胖嬸氣得肥胖的臉,肌肉一抽一抽的,趕忙道別。
而胖嬸看著她轉身時,臉上那得意的笑容,心中的怒火那叫燒的一個澎湃,直到沈玲走遠了,她才一口口水吐了出來:「我呸!呵,不就嫁了個開小公司的老公嗎?得瑟啥,明明公司都要倒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每天鮑魚、魚翅?我看你還是和你戶籍上所有人員,一起去吃.屎吧!」
沈玲想到胖嬸臉上那囧樣,就神清氣爽。難得出一口惡氣,她真的覺得全身每個細胞都爽。
順手從菜籃里拿出一根黃瓜,狠狠咬了一口,一邊往家裡走,一邊哼著小曲。
可是,走到院子大鐵門外,看著蜷縮在角落裡,已經呆了好幾天的女乞丐,她就凶神惡煞地大吼:「你怎麼還在這裡?趕快滾遠點,別在我家門口縮著,簡直晦氣死了!」
沈玲滿臉嫌惡,見縮在角落的女乞丐,只是驚恐的將腦袋往臂彎里縮,於是什麼都顧不得了,衝進院子,拽了掃帚就驅趕。
而女乞丐見她終於動怒了,快速從角落一躍而起,狼狽且惶恐往一條小巷子里鑽,沈玲追了幾步就停下了,她喘著大氣地謾罵道:「什麼世道,以為我馬家好欺負是不是?我們馬家又不是慈善家,居然連乞丐都賴著不走了!」
等到沈玲,「嘭~」的一聲重重將院子大鐵門關上,那渾身很臟,頭髮凌亂的女乞丐才從小巷一點點鑽出來,重新蹲回原地。
她抱著自己的雙腿,坐在地上,望著三層樓的小樓房,房子雖然很陳舊了,可是院子打掃得很乾凈。
聽著從裡面傳來清脆的吶喊:「媽,晚飯到底做好沒?我快餓死了!」
「快了,快了!」沈玲的聲音,此刻滿是慈愛與寵溺。
從她那個角度看去,視線透過大鐵門,她能清晰看見一個中年男人,坐在大廳看報紙。
無端的,她覺得眼睛脹痛得厲害,眼淚不聽使喚往外涌。
很多天很多天都沒開口說話,她發出的聲音,很喑啞,纖細的宛如蚊蠅一般:「媽媽,爸爸……我回來了!」
蘇靜雅從來不知道,自己自殺,不僅沒死掉,反而被海水衝到了這個小島的漁村裡。她更沒想到,會在這個漁村裡,遇到……當年丟棄自己的父母。
當年的記憶很深刻,父母的容顏,深深烙在她的心口,這輩子都無法忘記,所以她在第一眼看見他們時,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他們除了老了一些,臉上的皺紋多了些,還是當年的模樣。
她在門口,蹲了三天三夜,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跟他們相認,可是……
只要想到,當年是他們不要她,是他們拋棄她,她就完全沒有那個力氣,推開那扇,早在十七年前就把她無情攔在外面的門。
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
後車廂,一個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冷氣的男人,筆挺地坐著。
男人戴著一張及鼻子處的黑色面具,面具下露出小半張稜角分明的俊臉,那張性.感的薄唇微抿,幽深的黑眸此刻正直直盯著縮在角落,雙肩因為哭泣而抖動得嚇人的女人。
他的身旁,坐著另外一個衣著很簡潔,頭髮修剪很乾練的男人,男人手裡扣住著一張照片,時不時跟縮在角落的女人進行對比:「莫爵,她真的是蘇靜雅?」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燦爛,而眼前的……
神秘莫挑了挑眉頭:「我都親自趕到這漁村來了,你覺得我會是跟你開玩笑?」
「不敢!」男人立刻惶恐地頷首,「莫爵,既然如此,那我現在馬上把她抓起來,換回小姐!」
說著,男人就要伸手去推車門。
可是神秘莫卻阻止他的行動:「留風,別這麼衝動,做事之前,多動動腦子,如何讓敵人,沒有一點反擊的機會!」
被成為留風的男人,有些不明白神秘莫這番話的含義。好不容易找到蘇靜雅,怎麼不趁機將她綁走?如果不是皇甫御最近因為那具假屍體而一蹶不振,依照他的勢力,現在恐怕早就知道蘇靜雅的存在了。
神秘莫勾了勾嘴唇,轉而繼續看向縮在角落的女人,他低聲問道:「你說,蘇靜雅,如果回到皇甫御身邊,會是怎樣的一種結果?」
留風聽了,皺著眉頭細細想了好一會兒,才鄭重回復道:「如果蘇靜雅再次回到皇甫御身邊,那麼我們想對她動手,幾乎不可能!所以,莫爵,我們應該儘快動手!」
「是!我們的確應該儘快動手!」神秘莫勾起一抹神秘難測的笑容。
「我現在就讓人把她綁走!」留風再次強調。
「我都說了,做事,凡是要用腦子想!」
「……」留風這下糾結了,完全不明白神秘莫話語里暗藏的意思。
神秘莫見他一臉的茫然,冷冷道破:「很簡單!就算我們現在抓住蘇靜雅,消息一旦走漏,皇甫御肯定會不遺餘力將她救走。雖然,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消息不會走漏,就算走漏了,皇甫御也沒有那個能力,但是……萬事不能想得太絕對,一定要進行風險評估,假設……蘇靜雅被救走,你說……」
「莫爵,我明白了!」經過神秘莫的提醒,留風頓時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就算蘇靜雅被救走,咱們也要想辦法讓蘇靜雅心甘情願不肯留在皇甫御身邊?只要蘇靜雅不留在皇甫御身邊,那麼……咱們下手的機會就太多了!」
神秘莫挑了挑眉頭,悶哼道:「還好,不是很愚笨!」
而留風聽了神秘莫的這句話,俊臉一陣火辣辣的燒。還好,不是很愚笨……
「莫爵,那接下來,你有什麼好的辦法?」
「蘇靜雅就是皇甫御的軟肋,只要將她控制住,還怕皇甫御不投降?至於辦法,你說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讓一個女人深惡痛絕一個男人?」畢竟,只有真的恨了,才不會留在那人身邊,就算死,也要掙脫逃離。
留風眉頭一皺,沉思片刻,最後搖頭。
神秘莫表情有些凜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不需要我們太大費周章,而讓一個女人恨一個男人的辦法,最俗氣的一個,你應該知道是什麼吧?」
留風挑眉,想了想,才瞪大眼睛:「莫爵,這……會不會太那啥了?」
「如果你覺得殘忍,完全可以製造假象!」神秘莫淡淡哼著,打了個響指,示意司機*,「今晚動手,我要儘快把蘇靜雅給收回神秘死亡,然後進行我的下一步計劃!」
「是!」留風恭敬地頷首。
晚上的漁村,安靜而恬適。
蘇靜雅依舊縮在角落,可憐巴巴望著樓房裡,和樂融融的一家人。
燈光雖然不明亮,甚至有些昏暗,可是此刻落入她眼中,竟然刺得她快要睜不開眼睛。
那個,正坐在沈玲和馬安華中間沙發上的女孩子,年齡與她相仿,此刻滿臉調皮換電視台,從他們一家人的表情,以及時不時傳出的一兩句話,她大概猜想得到,那個女孩子故意跳過沈玲和馬安華喜歡的節目,而看她自己喜歡的電視台。
蘇靜雅縮著*,從小到大,她最奢望的就是有個這樣溫馨的家,可是,似乎這樣的畫面,與她太格格不入了。
咬著嘴唇,繃緊身上寬大的襯衣,蘇靜雅眼睛都不眨地望著房子里的三人。此刻,她又冷又餓,可是……卻捨不得離開。
半夜的時候,馬安華來鎖大鐵門,瞄到門口縮著一個人,似乎他的靠近,讓她很惶恐。她縮在漆黑的角落,如果不是那雙大大的眼睛在幽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透亮,他壓根就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小姑娘,你已經在這裡蹲了好幾天了,到底想要做什麼?」馬安華拉開大鐵門走了過去。
蘇靜雅覺得一個高大的黑影壓下,將她嚴嚴實實包裹著。
她咬著顫抖的嘴皮,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只得目光閃爍的望著馬安華。
而沈玲和馬安華的女兒這時也走了出來,她手裡端著一碗面,放在蘇靜雅面前的地上,聲音清脆的就像鈴鐺相撞發出的聲音:「這碗面,是我媽幫你下的,她說,你這兩天都沒怎麼吃東西,讓你吃了這碗面,就離開吧。」
蘇靜雅直直望著放在面前的一碗素麵,死死咬著嘴唇,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顫抖著雙手碰過碗,手腕幾乎連挑面的力氣都沒有,她費力挑了面塞進嘴裡。
明明就是只有鹽巴的鹹味,連一點油水都沒有的麵條,她卻覺得是她十七年來,吃過最好吃最美味的食物。
這是媽媽給她下的麵條。
媽媽……
蘇靜雅幾乎是哭著把這碗面吃完的,她一點點的吃,最後將碗里最後一點麵湯都喝下肚,才站起身,揉著蹲得又酸又麻的腿,將碗還給馬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