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東方炎看見皇甫御僵硬著*,一步步,極其緩慢走向屍體時,他眼前紅光一閃,衝上前就狠狠揍了皇甫御一拳:「她不是靜雅!!她絕對不是靜雅,你一定認錯人了。靜雅怎麼可能是這模樣,怎麼可能穿成這樣?怎麼可以這麼狼狽……」就走了!


  皇甫御被東方炎的拳頭,打得都吐出獻血了。他快速退後好幾步,卻沒有一點心思去搭理東方炎,他滿腦子一片空白,像放電影一樣閃過和蘇靜雅相識的一幕又一幕。


  趙毅和金木水火瞅見發瘋發瘋的東方炎,趕忙把他拉住,趙毅焦急地喊道:「三哥,你沒事吧?你嘴角出血了,我馬上叫奧爾過來!」


  趙毅掏出手帕,一邊掏手機,一邊給皇甫御擦嘴角的血漬,可是帕子還沒碰到皇甫御的嘴角,他突然一把推開他,勃然大怒地狂吼道:「你們通通給我滾,三秒鐘,全部給我消失!!」


  皇甫御的話音落下,趙毅和金木水火四人,就算再怎麼不想離開,可是他們明白,皇甫御已經生氣了,憤怒了,馬上就要爆發了,誰如果還留在這裡,下場只有一個字死!

  更何況,他的確需要時間,一個人冷靜冷靜。


  於是,對著帶過里的二十幾名保鏢做了個手勢,快速清理乾淨現場每一個人,將海邊圍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而他們退倒了兩百米遠外馬路上,遠遠注視著皇甫御的一舉一動。


  皇甫御雙目紅得猙獰,*口劇烈起伏,他大口大口喘息,站在原地直直盯著躺在地上的蘇靜雅半晌,最後才一步步走過去。


  全身從來沒有過的酸軟無力,他單膝跪在地上,望著不過短短七天時間,卻已經面目全非,變成一具冰冷屍體的女人,他宛如失聲了一樣,從喉嚨里一遍又一遍歇斯底里的呼喊:「樂樂……樂樂……樂樂……」


  天,烏雲密布,海面飛翔的海鳥,隨著越來越激烈的海浪,越飛越低。


  不知何時,天空落起了小雨。


  皇甫御抱著蘇靜雅坐在海灘上,任由冰冷的汗水漫濕他的褲腳,他的衣服,至始至終,他像極了一尊雕塑,一動不動,只是把那具冰冷的屍體摟在懷裡。


  他低聲呢喃道:「靜雅,當我終於可以愛你的時候,當我終於可以毫無顧忌擁抱你的時候,當我終於有理由接受你的時候,你怎麼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呢?」


  皇甫御溫熱的大掌,摩擦著懷裡冰冷軀體的衣衫,他緊緊把她扣在*里,卻真真實實明白一個道理:就算他把她抱得再緊,就算他*和心裡燃燒著千萬度的熊熊烈火,他再也溫暖不了她。他更明白:他真的徹徹底底失去她了,找了找不回來了。


  皇甫御低頭吻著懷裡軀體的額角,濃郁的異味,快速鑽入他鼻腔,隨著他的呼吸鑽入肺腑,再浸入*每個細胞。


  很臭,很腥,可是……再腐壞的味道,他都不覺得噁心,更不會嫌棄,他只是覺得這種味道,散發著一股……痛徹心扉的味道,足夠讓他的心,連跳動下,都是一種巨大的折磨。


  雨,越下月大,從天空均勻灑下,就像一根根密密麻麻的針,鋒利的全部插在他的心臟上。


  皇甫御拉開自己的外套,將懷裡冰冷的軀體藏在裡面,他想要笑,卻是面部細胞和表情,似乎癱瘓了,絲毫不聽指揮,他覺得自己所有表情都僵掉了,除了想要哭,想要大聲嚎叫,他什麼表情都做不出來。


  皇甫御咬著牙,語氣滿是責備,卻又浸染著莫大的悲傷:「樂樂,既然堅持愛了我這麼多年,為什麼不再多堅持一下呢?你的歡歡,不是找到你了嗎?你說,會一直陪著我,可是為什麼就這樣離開了?」


  「為什麼當我可以全心全意、不再退縮的時候,你卻不在了?樂樂……這就是你的懲罰嗎?可是,就算你再怎麼恨我,再怎麼懲罰我,你都不可以離開我!你明明知道,我對晴空好,全是因為你!我對她好,我對你殘忍,我明明對你心動,明明喜歡你,可是……我卻向著她來傷害你,那是因為……


  我可以不要愛情,可以背叛愛情,我可以不要自己,可以背叛自己,但是……我不可以不要你,樂樂……我就算不要全世界,我都不會不要你啊!」


  皇甫御閉上眼睛,平日筆直高大的脊背,順便變得佝僂了,就像傲然的帝王,在愛情面前,也不過是低.賤的乞丐。


  他睜開眼睛,看著她身上穿著的衣服和褲子,赫然發現她那天為什麼會刻意去穿他的襯衣和褲子,原來……她在那一刻就想到用這種方式報復懲罰他……


  皇甫御很恍惚,眼前除了白茫茫的大海,還晃動著十七年前的畫面。


  她穿著他的衣服,在小床上興高采烈又蹦又跳,卻撅著小嘴抱怨:「歡歡哥哥,為什麼你的衣服那麼大?你不過才比我大三歲,而隔壁的姐姐,也只比我大三歲,她不要的衣服給我穿,都沒有這麼大!」


  「歡歡哥哥,你要不要穿我的衣服?你就穿一下嘛!!」


  「歡歡,我的新衣服可漂亮了,馬媽媽偷偷給我買的,我給你穿,好不好?你穿舊了,我再穿!」


  「給你穿裙子,好不好?」


  ……


  回憶如關在閘門內奔涌的洪水,一旦打開閘門,就鋪天蓋地襲來,洶湧得幾乎把人淹沒,連給人喘息的機會都不留。


  皇甫御想著那時天真快樂,愛美如命的小女孩,再看看十七年後的今天,已經面目全非的女人,他覺得有一種尖細的,卻捕捉不到的疼痛,從全身每個細胞、每個器.官鑽出來,眼睛里淚腺憋漲著痛,他抬頭望著天空。


  他的喉嚨里嘗到了一點咸澀的味道。他知道,深深知道,那是他的眼淚。這輩子,第三次嘗到它的味道,他雖然陌生著,卻深刻著。


  第一次嘗到它,是父母在他面前慘死。


  第二次嘗到它,是從孤兒院回皇城時。


  第三次嘗到它,是……此時此刻。


  皇甫御不清楚,自己的心,到底有多痛,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喜歡在孤兒院陪著他整整八個月零九天的小女孩。


  他只知道,從今以後,她……是他人生的第二個夢魘,會在每個午夜夢回糾纏著他,叮得他一點點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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