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囑托
王城外有東西兩大營拱衛京師。
東大營又名神機營，專精弩箭器械，造有一弩機名神機弩。
弩箭長五尺，粗約拇指。
發射時，需弩兵後躺以雙手雙腳上弦，威力巨大，乃大燕國攻城略地之利器。
隨著高達一聲令下，隻聽得嗖！嗖！破空之聲不絕於耳，頃刻間箭如雨下！
眼看情況危急，楊石撇去長槍，他站在路障上麵抱起一顆粗長樹幹。
那樹幹乃剛才新伐，粗有一抱長兩丈有餘，重量不下千斤。
楊石大喝一聲，雙臂用力將樹幹舞動的密不透風。
隻聽得嘟！嘟！聲響不斷，到有七八成弩箭被他一人攔下！
對麵沈太傅一眾人等具是駭然，愣了一愣齊發一聲喊，“果然好神力！”
弩箭平息，楊石放下樹幹四下看去。
雖然適才自己攔截甚多，依然有許多飛弩，落在身後營地之內。
箭雨如蝗死傷難免，自己這邊已有七八人阻截不及頃刻斃命。
還有幾人雖僥幸未死，卻發出一陣陣淒慘哀嚎，眼看也是命不久矣。
倒是娘娘和九公主四王子躲在車廂後麵，在王司馬及一眾死士的拚死保護下安然無恙。
眼看著自己朝夕相處的親信斃命眼前。
楊石心頭火起，從地上撿起一杆長槍直指高達，大喝道：“汝一小小教習，焉敢謗我！受死！”
說完，單臂發力將手中長槍用力擲去，口中大喝一聲：“中！”
那長槍迅如奔雷疾若閃電，帶著淒厲的破空之聲已至高達身前。
可憐那高達自詡武藝高強難逢敵手。
心中還暗想此次跟隨太傅平叛有功，來日建功立業，宏圖大展正指日可待。
他哪裏想到，會遇到如此殺神。
眼看著一束紅纓在身前綻放，欲要揮刀去檔，然而急切間又哪裏抵擋得住。
隻聽噗！的一聲，那長槍已刺破胸前皮甲，然後透體而出，又嗆！地一聲刺穿戰車後背，將他牢牢釘在車上！
眼看那高達兩眼眼球暴突，口吐鮮血已然魂歸天外，沈太傅眾人嚇得魂飛魄散。
這一槍若刺向自己，自己又安有命在？
眾人齊發一聲喊，不由向後退了百步依然心有餘悸。
“將軍威武！”
身後一眾死士皆齊聲高呼。
“好！將軍再刺死那個老頭兒。”
九公主在眾人保護下拍著小手說道。
“竟然天生神力，可惜，可惜.……”
卻是那個躲在轎廂之內的神秘老道在低聲自語，話語間充滿惋惜之意。
眾人正鼓噪之時，猛聽得鼓聲陣陣，卻是沈太傅親自擂鼓，促壓著黑壓壓一片盾兵壓了過來。
王司馬和楊石急忙指揮一眾手下，一起登上路障牢牢守護。
伴隨著鼓聲，大批手持盾牌的兵士來到近前。
這些盾兵亮出手中兵刃，向路障之上攀爬，雙方霎時短兵相接。
楊石舞動一杆長槍，或刺或挑竟無一人能越身前一步！
敵眾我寡，喊殺聲中不斷有人倒下。
眼看著前方戰車上，那沈太傅依然在調兵遣將，不斷將人馬調遣上來。
楊石大喝一聲，跳入下方人堆之內，一杆隕鐵長槍上下翻飛，眨眼間已有十數人斃於槍下！
“果然驍勇非凡，可惜、可惜。”
眼看著楊石一杆長槍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地，再看手下將士，竟然無人能擋節節敗退。
沈太傅隻得鳴金收兵，忍不住扼腕歎息。
“楊將軍，莫要一意孤行自決於朝廷，若執迷不悟，將軍且看！”
沈太傅在大批親信保護下，手指身後大聲道：“五百火弩已裝填待發，縱將軍神威蓋世又能堅持幾時？又能救的幾人性命？隻要將軍置身事外，老夫保證將軍不受牽連，以人皇起誓決不食言！”
“太傅好意，楊石心領，若太傅能赦免我義父與娘娘等人，楊石願自縛請罪，不知太傅可能應允？”
“楊將軍，太子與老夫愛將軍之才，願既往不咎，然王司馬與貴妃犯下謀逆之罪，罪無可赦，將軍所求，太子斷不能應允，將軍何必強人所難。”
“既如此，太傅不必多言，咱們各為其主，生死各安天命！”
沈太傅聽罷緩緩搖頭，讓手下取出一個沙漏置於車上，然後對著楊石說道：“將軍不必急於決定，老夫念及將軍年紀輕輕便功勳卓著，不忍將軍和王定先等罪人玉石俱焚，便以一刻為限，望將軍仔細思量其中厲害。”
聽著沈太傅當著自己的麵蠱惑自己義子，王司馬不由破口大罵道：“沈臨江老兒，勿要妖言惑眾，老夫戎馬一生生死何懼，汝莫要落入老夫手中，定將汝抽筋剝皮方解老夫心頭之恨！”
“將死之人，圖逞口舌之力。”沈太傅任由王司馬謾罵，閉上雙眼一副氣定神閑模樣。
不理會王司馬和沈太傅的口水仗，楊石回到營地之內清點己方損傷，
方才一仗自己這邊又損失幾人，自己的親兵隻剩下二十多人。
王司馬的死士能戰的還有六十多人，還有十來個負傷的，此時也或躺或臥呻吟不止，
此刻就連王貴妃也挽起衣裙，在為受傷的將士包紮傷口。
黑暗中她溫言軟語，或叮囑或激勵，用自己的方式，在為這些忠於自己的心腹加油打氣。
再看四王子，軟泥一般癱在地上，衣衫不整神情恍惚，口中自言自語顯然是受驚嚇過度。
楊石暗暗搖頭，又轉身看向沈太傅陣營。
無數火把映照下，一排排弩機已裝填完畢。
雖然自己築起的路障，可以防止對方車馬衝撞，但也失去了機動性，最怕水火來攻。
這要是幾百枚火弩來襲，若是引燃了山林，自己這些人馬，隻怕便要葬身火海了。
思來想去也沒有一個萬全之策，正出神時，九公主忽然走到身旁道：“楊將軍，我師父請將軍過去，說有事相商。”
楊石心中狐疑，這老神棍找自己商議何事？
雖然對這種招搖撞騙的神棍沒有好感。
但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也許這神棍確有過人之處，能夠解決今夜危機也未可知？
楊石起身跟著公主，走到密林深處的一駕馬車邊上。
“楊將軍竟然是天生神力之人，若早幾年能夠遇到將軍，說不定還能送將軍一場大造化，可惜、實在是可惜。”
可惜？可惜什麽？大造化？什麽大造化？
楊石聽得一頭霧水，開口問道：“不知上師言之何意，差楊石來此又有何事相商？”
“將軍稍後便知。”
轎廂內公主師父老神在在的回道，又對公主說：“去把貴妃娘娘和王司馬一起請來，就說為師有事商議。”
九公主答應一聲快步去了，不多時，王司馬和王貴妃跟著九公主也來到馬車旁邊。
王司馬看了看楊石，舉起雙手朝著轎廂拱手作禮道：“當此危難時刻，不知崇明上師召喚我等何事？”
“王司馬無需客氣，找你們來確有事商議。”
說話間，門簾挑開自車上施施然走下一人。
楊石定睛一看，不由得心頭一震！
黑夜中隻看見一個身材瘦小的道人，高挽發髻身穿一件青色長袍。
雖然看起來其貌不揚，但此人周身上下透出一股難以嚴明的氣質。
舉手投足間揮灑自若，那小小身軀竟然似蘊藏著巨大能量，帶給楊石極度危險的感覺。
崇明老道看了看三人，單手撫須開口問道：“聽說一刻後對方要以火弩來攻，不知三位可有對策？”
楊石看了看王司馬，見義父搖頭歎氣，知是並無良策，遂開口回道：“不瞞上師，並無對策。”
崇明老道手撫胡須沉吟片刻道：“看來隻能貧道出手了。”說完來回踱了幾步，停下來望著三人又道：“凡世軍馬與我不值一提，不過一旦施展術法，勾引起天地靈機變化，貧道有一個極厲害的對頭，隻怕就要尋跡而至，這些年我藏身王城之內隻為躲避這個對頭，一旦我那對頭尋來，莫說你們，就是貧道隻怕也凶多吉少。”
說完盯著楊石又道：“萬一我那對頭尋來，到時候還望楊將軍鼎力相助，將軍天生神力，若能助貧道鏟除這個對頭，貧道定送將軍一份大大造化如何？”
“無需上師叮囑，今夜我等本應守望相助，若真如上師所言，楊石任憑上師驅使決無二言。”
“好、好。”崇明老道深深地看了一眼楊石，又看向王貴妃開口道:“這兩年承蒙娘娘眷顧，貧道甚是感激，但，今夜凶危難料，一旦我那對頭尋來，貧道恐難顧及娘娘安危，到時吉凶各憑天意，不知娘娘可有囑托？”
“上師無需自責，本宮早有安排。”王貴妃說著，從懷中拿出一件精巧瓷瓶在手中晃了一晃。
“斷腸丹！”王司馬痛呼道：“阿妹！你、你、你這是何意？”
王貴妃慘然笑道：“保一全屍罷了，大兄何必明知故問。”黑暗中雙眼含淚美目流轉看向場中幾人，“自決心起事之時，便料有今日之事，隻可惜事與願違，到連累著一眾心腹枉送了性命，事到如今本宮別無所求，隻求上師看在嫣兒拜你為師上麵，好歹保全她性命。”
“這個自然，無需娘娘叮囑。”崇明老道看了看娘娘開口回道。
王貴妃泫然欲泣，又看向楊石道：“楊將軍本有大好前程，卻是本宮連累了將軍。”
“我與義父同氣連枝休戚與共，何來連累之說，娘娘所言楊石愧不敢當。”
楊石深深歎了口氣，看著王貴妃衣衫帶血，那嬌柔無助的樣子，實在讓人心下唏噓。
“阿妹！都是大哥害了你。”王司馬不由臉上老淚縱橫，“本想為你博一個大大富貴，奈何天意弄人，卻是大哥害了你。”
“大哥無需自責，要怪隻能怪小妹命運不濟，怨不得他人，今夜若不可轉圜，可憐璨兒性情懦弱難堪大任，我便帶著璨兒服下此丹好歹落個全屍。”
說著，王貴妃起身對著楊石和崇明老道，盈盈下拜道：“隻求將軍和上師能救得小女嫣兒性命，帶她遠走高飛。”
楊石唬了一跳，急忙側身閃避道：“娘娘不可，豈不折煞楊石，但請娘娘寬心，隻要楊石有一口氣在，必保公主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