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守城之城破1
趙恒雖然醒來，身體卻還是有些虛弱，笑了兩聲便麵色一肅，對蕭月道：“感激的話我不想說，因為太輕，大恩不言謝，我……”
“你不必多說，”蕭月坐在他麵前，打斷他的話，“你的意思我懂，隻是我希望你不要將這事放在心上，我雖是女子，卻也知道朋友之義，我救你，也不是為了讓你惦記著的。”
趙恒麵容微動，兩人相視一笑，所有的話語盡在不言中。
蕭月將此時兩國的形勢略微向趙恒說了幾句，又問他的打算。
趙恒苦笑：“我現在這個樣子，能有什麽打算？”
蕭月點頭：“那你先好好養著吧，待身體好些了再說。”
齊趙正式開戰以來的第一戰，以齊國的主動出擊開始，戰況慘烈，最終結果如何蕭月沒有問，因為她心裏清楚就算給了趙國軍隊創傷，齊國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第三日，也許是前一日齊國的偷襲惹怒了趙國，十萬人馬齊列新城，竟是要決一死戰的樣子。
蕭離下令出城一戰。
以不到五萬對十萬，在蕭措在十個回合之內斬下趙國迎戰將領的頭顱之後，雙方的軍隊廝殺在一起。
蕭月不知道若是前一日的戰況可以稱為慘烈的話，那麽今天的戰況該如何形容？
人間地獄？
“太子殿下，東城門遭到襲擊！”
“太子殿下，西城門快頂不住了！”
蕭離麵容沉肅，似乎連藍水晶般的眼睛都變成了灰藍色，他一條接一條的下達指令，沒有絲毫的慌張，冷靜，自持，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這是他一向的修養，然而此時，蕭月卻隻覺得心裏堵得難受。
“許叢，一個時辰後從東城門調三千兵士固守西城門，東城門再堅守兩個時辰。”
“殿下，北城門被趙國的騎兵包圍了！”又有士兵來報。
蕭離臉色一冷，轉身麵向北方，一時沒有說話。
“哥哥……”蕭月有些擔心的喚了他一聲。
“別慌，”蕭離對她安慰一笑，“北城門那邊早有安排。”他對傳令兵道：“傳令下去，按計劃行事。”
蕭月有些忐忑的跟在蕭離身邊，她不知道心裏為什麽一直慌亂不安，就好像要發生什麽事一般。
“太子，臣弟請戰。”蕭繹的聲音忽然傳來。
蕭月訝異的望去，就見蕭繹立於蕭離身前，一臉堅定的請命：“臣弟願去守北城門。”
“二弟無需如此，北城門有安校尉坐鎮，自會無事。”蕭離神色淡然，拒絕道。
蕭繹低著頭眼睛看向地上，耳邊聽著城外震天的廝殺聲，覺得身體裏的血液不住的沸騰，聽到蕭離的話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仍然堅持道：“臣弟願去相助安校尉。”
蕭離審視的看著他，蕭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誠摯，又迅速低下頭去。
蕭離點點頭，道：“如此，你需得聽安校尉指令，他是老將，經驗豐富，你跟在他身邊，也可以多學學。”
蕭繹大喜，道了聲是帶著侍衛向北城門而去，轉過街角不動聲色招過一名心腹，對他耳語幾句，便見那心腹隱下身形，迅速離去。
這邊待蕭繹離去，蕭月一臉不讚同的看向蕭離：“哥哥，你真放心讓二皇兄去助陣？”
蕭離唇角微勾，看向她：“畢竟是自家兄弟，他若有心為國出力，我這個做兄長的當然要為他提供條件。”
蕭月歎息著搖頭，不說話了。
她登上城頭，看著下方的激戰，說不擔心憂急是假的，蕭措就在下麵，雖然他功夫好，可是戰場上刀槍無眼，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出什麽意外，更何況此次齊國與趙國兵力懸殊，能不能堅持到援兵到來，還是未知。
新城是齊國重要的戰略要地，若是守不住，新城以北的大片土地，趙國便可長驅而入……所以新城絕不容有失。
好在，不管怎樣，她和他們總是在一起的。
北城門處，趙陌身穿黑色的盔甲，沉肅的麵容沒有一絲表情，隻有漆黑幽深的眸子閃過些許冷厲，他右手放在腰間長劍上，沉靜冷然，目光直視著前方的城牆，半天沒有動作。座下的戰馬有些不安的打了個響鼻，似乎不明白主人要幹什麽。
“將軍。”身邊的一名兵士低低喊了一句，正是清平，趙陌此次出征，守護在身邊的都是他的近衛，便是帶來的六千騎兵，也有一半是他親手訓出來的。卻沒想到一來便遭遇到偷襲，六千人折損了將近一半，他很久沒吃過這種啞巴虧了，心裏難免有些不平。
他從金陵率兵來時，趙昊曾提醒過他，齊國太子離是個不一般的人物，讓他多加小心，他並非沒放在心上，他清楚能被四哥忌憚的人，定是個有本事的，卻依然沒想到二人還不曾直麵對上，他倒先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與徐響會合之後他原本提出先製定詳細的攻城方案，卻被徐響駁回，徐響的方案他看過，覺得裏麵存在不少的問題，本待提出來研究一下，卻不想徐響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徐響也算趙國老將，戰場經驗豐富，趙陌自認並不是一味自負的人，對徐響的意見也予以尊重，但是經過昨天一戰，他更加切身體會到齊太子離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而徐響的攻城計劃，卻似乎並沒有多加考慮。
他想起昨晚徐響得意的表情，拍著他的肩膀對他道：“新城裏的戰馬已無一得用，騎兵作廢，他的戰力便算是折損了一半，何足懼？我方兵力原本便倍於敵方，便是直將人馬壓上去便能打到他沒有還手之力，何況還有嚴密的作戰計劃？”
趙陌隻能苦笑，雖然以一般情況來看，這場戰役的確會穩贏，徐響說的也沒錯，齊國的騎兵已失去一戰之力，兵力又隻有他們的一半，有何可俱？
但是他心裏總有一種感覺，因為太子離，此戰必不會如此順利。何況徐響的戰役方案在他眼裏並非完美。
趙齊雙方均將此戰的重點兵力放在南城門處，按照計劃，趙陌本該是往西城門去，但是他將得來的消息分析之後，毅然決定往北城門而來。
雖然過來的過程遭到阻礙，不止來自徐響，還有齊國的伏兵，仿佛齊國早已料到他會連夜率兵繞過新城西部的山脈，隻是兵力並不強，由此也能看出新城確實兵力不足，否則他不會順利的到達這裏。
北城門相較其他三個城門顯然平靜的多，城頭上守城的士兵隱在暗處，張弓搭箭，密集的羽箭對準了城下的趙國騎兵。
趙陌眼睛微眯，右手緩緩拔出腰間的利劍，秋日的陽光在上麵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那一刻他身上凜冽的氣勢蓄勢待發，黑色的盔甲仿佛將陽光吸了進去，卻足以耀眼。
“進攻！”
南城門處。
代表進攻的鼓聲止息，取而代之的是鳴金收兵的鑼聲。剩餘的齊國軍隊且戰且退，逐步退回城中。然而這並不預示著戰役的結束，而是更加慘烈的攻城戰的開始。
“阿措！”將領中蕭月第一眼看到蕭措，急急迎上前去關切詢問：“你有沒有受傷？”
他身上的盔甲濺上了許多鮮血，麵容隱在頭盔的陰影中，看不清表情，蕭月忽然就鼻頭發酸，從小到大，蕭離和蕭措都是陪伴她一起長大的人，在隱山的那幾年，她和蕭措更是幾乎形影不離，對於她來說，蕭措和蕭離同等重要。隻是她在蕭離麵前，真的完全就是扮演妹妹的角色，和蕭措在一起時，卻會覺得自己是姐姐，雖然蕭措把她當妹妹待，她卻對他有種對弟弟般的疼惜，見不得他受苦受傷受委屈。
“圓圓，我沒事，”蕭措拿下頭盔，清俊的麵容甚至帶了絲微笑，見蕭月盯著他身上的血跡打量，輕輕柔柔的解釋道：“那都不是我的血。”
蕭月用帕子幫他拭去臉上的汗水和血跡，心底微澀，說起來蕭措今年也才隻有十八歲，和趙陌同齡，卻是三年前便開始跟在蕭離身邊，後來又上了戰場，憑借自己的本事走到今天。蕭離常常誇讚他的不凡，蕭月卻總是忍不住將他與前世的同齡孩子作比較，便會覺得心疼，雖然她知道在這個世界實屬平常，像他這樣的也不算太委屈，可是不知為何，對蕭措她就是心疼。
秋日的天氣過於幹燥，蕭措的唇角有些開裂，蕭月將自己的水囊給他：“喝點水。”
蕭措大約是渴極了，拿起水囊仰頭喝了幾大口，蕭月問：“我們的傷亡慘重嗎？”
蕭措眼神一黯，擦擦嘴角，道：“還可以，在預計範圍之內。”
“你不去見哥哥嗎？他在那邊。”蕭月指向離城門不遠的一處地方。
“不了，”蕭措將水囊還給蕭月，“戰鬥計劃已經安排下去，我還有我要去做的事，”他仔細看了蕭月幾眼，忽然沉凝了聲音卻滿含溫柔道：“你不要亂走，跟在太子身邊，保護好自己，不要受傷，知道嗎？”
蕭月點點頭，見蕭措轉身便要走又拉住他，掩飾不住擔心的叮囑道：“不管怎樣，你一定不能有事，哪怕是城破了，我也不準你有事。”
蕭措定定的看著她，眸色驟然變深，忽然用力將蕭月抱緊，堅硬的盔甲撞的她臉微疼，冰冷的血腥氣息彌漫鼻端，她聽到他低沉悅耳的聲音響在耳邊：“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