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解惑
第二天，蕭月一口氣睡到了下午，醒來的時候還有種恍惚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嗓子裏幹幹的，眼睛也漲的難受。她下床找水喝，聽到外麵花廳裏傳來女子的說話聲：“五更的時候做了噩夢，哭了好一歇，奴婢見小姐傷心，不敢多勸，想著哭出來總比悶在心裏強……直到天明時分才又睡了過去……”
蕭月連忙輕咳一聲。
說話聲戛然而止，蕭離溫和的聲音傳來：“圓圓，你起了？”
“是，哥哥。”蕭月回了聲，嗓子說出話來覺得好受了些。之前說話的丫環端著水盆進來，向蕭月行禮：“小姐，奴婢伺候您洗漱。”
蕭月點點頭，洗漱完換好衣服，從裏間走出來，便見蕭離身穿月白色錦衣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烏黑的頭發用銀冠束起來，負手站在那裏，整個人豐神俊朗中又透著與生俱來的溫雅高貴，不禁淡淡一笑，打趣道：“這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溫文爾雅，卓爾不凡？”
蕭離柔和一笑，斜睨她：“這貫會打趣人的性子還是沒變。”
蕭月望著他笑，也不擔心被他看出她和前主的不同來，曾經和蘇方聊天的時候，她聽蘇方說自從她八歲上山以後，每年隻偶爾被師父帶著下山幾次，其餘時間都是在山上，所以即使是前主的親人，對她的各種性格也不是了解的那麽詳細吧，何況她這次出來經曆那麽多事，即使有所改變也是正常的。
“餓了沒？”蕭離拉著蕭月在飯桌前坐下，“讓人傳膳吧。”
蕭月點頭，忽然呆住，愣愣的盯著蕭離看，蕭離好笑的敲了敲她的頭：“看什麽呢？”
“呃，”蕭月盯著他的眼睛，低低的驚呼道：“原來你的眼睛是藍色的！”前一天晚上蕭月便覺得蕭離的眼睛反射藍光，還以為是燈火的關係，現在仔細一看，他眼睛的瞳孔竟然果真是藍色的。
蕭離無奈的搖搖頭：“它一直是藍色的啊，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可是，它好漂亮啊，”蕭月猶自欣賞著，低喃道：“像藍色的水晶一樣。”
蕭離目光一閃，仿佛看到一個小小的女孩趴在自己胸前，柔軟的小手撫摸著他的眼睛，糯糯的聲音道：“好漂亮的眼睛啊，像藍色的水晶！”
很小的時候，他曾為這雙與別人不一樣的眼睛而苦惱過，可是女孩的話卻讓他欣喜，那是他第一次覺得，擁有這樣一雙顏色的眼睛，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蕭離微微一笑，麵前的這個女孩，從小到大帶給他無數幸福和快樂，是和他血脈最近的親妹妹，是他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女孩，這次，她一消失就是這麽久，還被人如此對待，若是讓他查出是誰給她下的藥，他一定饒不了他……
這種事，他絕不允許再次發生。
“哥哥，你怎麽了？”飯菜已經擺上桌子，蕭離卻不動，蕭月拉了他一下，含笑看他。
“沒什麽，”蕭離回神，親手幫蕭月盛了一碗魚片粥，寵溺的看著她：“你最愛吃的。”
“謝謝哥。”蕭月心裏湧起一股暖流，過了這麽久一個人孤苦無依的生活，此時忽然感受到被人關心寵愛的滋味，竟讓她覺得幸福如此不真實。
兩人一邊吃著，一邊慢慢說著話，蕭月先把她這幾個月的生活經曆大體上說了一下，關於失去記憶隻說她某一天醒來就忽然什麽都不記得了，還以為自己本來就是個丫環呢。
蕭離淡淡一笑，心裏卻很難受，又澀又疼，這個他從小捧在手心裏的妹妹，何時受過這樣的苦，麵上卻不顯，隻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圓圓，你還記得是誰給你下的藥嗎？”
“這個啊，”蕭月眨了眨眼睛，思量了一下道：“不記得了。”
她說過，她已經原諒木羽軒了，既然以後也見不著了，就讓過去的一切都過去吧。
蕭離看看她，忍住心裏的疑惑沒有再問，難道他這個妹妹不知，每當她不說實話的時候，眼睛就會眨來眨去的嗎？不過既然她不想說，他也不會逼她，他相信他總會查的出來，不過是早晚而已。
兩人吃完了飯，已經快傍晚了，蕭離拉著蕭月的手去後院散步，這個院子本身不大，後院是一個小小的花園，種了些樹木花草，最顯眼的是一棵柿子樹，青色的果實掛在枝頭，碩果累累。
“哥哥，我怎麽會跑來趙國當細作？”蕭月對這個疑問始終耿耿於懷，此時再也忍不住問了出來。
蕭離看她一眼，就見她一雙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便道：“你呀，年初的時候齊趙兩國開戰，你一出師門便跑去找我，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我哪裏敢讓你在那裏逗留，便派了人護送你回宮，誰知你偷拿了我的令牌，自己去‘出雲’領了任務，竟跑來了趙國。”
他看蕭月聽的入神的樣子，眼珠子轉來轉去不知在想什麽，便繼續道：“一開始時誰都沒想到你竟會通過‘出雲’跑來這裏，直找了你大半年，幾乎將齊國翻了個遍，父皇母後成天擔憂的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直到三個月前趙國這邊探查的才傳回消息，我派人來帶你回去，可誰知竟一直沒找到機會，甚至阿措為了你故意被俘，特意到這金陵來找你，也沒成功。”
他沒說的是，之所以趙國這邊過了這麽久才探查到蕭月的消息，是因為每當查到蛛絲馬跡之時，便會有一股暗中的力量引開他們的視線，或是給他們一個假象，暗中阻撓他們的探查。
“阿措？”蕭月詫異的揚眉。
“齊國著名的青年將軍蕭措，你沒聽別人說過？”
“聽過，齊太子麾下第一大將嘛，那時候還特意舉行了獻俘儀式，可沒想到……”蕭月想起那時的傳聞，同時不解的問：“那他為什麽要故意被俘？”
“因為……”蕭離看向蕭月，女孩純淨的麵龐上隻有單純的詫異和好奇，淡淡一笑，他用平淡的語氣解釋道：“因為你和他關係很好，你失蹤後他一直心急如焚，得知你的消息便想來找你，可兩國對戰怎麽能少了主將，我自然不允，他便用這種方式來到趙國。”
“啊……”蕭月有些無語，身為一國將軍在戰場上怎能如此兒戲，就算他和她的關係要好，也不能這樣吧。隻是聽蕭離這樣說著，蕭月腦海裏竟慢慢浮現出一個人影，挺拔的少年麵容清俊，掛著溫柔的笑意親切的叫她“圓圓”。
晃晃腦袋，蕭月有些奇怪，莫非這個身體還有些殘存的記憶？
“哥哥，你繼續說，後來呢？”迎著瑟瑟的秋風，蕭月挽著蕭離的手，將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如此親近一名男子，卻隻覺得好像本就該如此，心底泛起的濃濃的溫暖幸福的感覺讓她的心軟的快要化掉。
有親人的感覺，真好。
“後來？後來我便親自來了，帶你這不省心的丫頭回去。”蕭離擰了下蕭月的鼻尖，看她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其實，在一開始得知蕭月的消息時，他便準備親自來的，誰知蕭措竟來了那麽一下子，戰場上少了主將，他隻好暫時留下，先命人將蕭措帶回去，才動身趕來這裏。
兩個都是不省心的！
輕歎一聲，蕭離道：“我也是前兩天剛到的這裏，恰好‘出雲’給你安排了任務，我本來便不予讓太多人知道你的身份，便順水推舟，借此機會將你帶回來，誰知中間又出了幾番波折，總算結果是好的。”
蕭月想起昨晚那混亂的一夜，也歎了口氣，可蕭離這一順水推舟，卻讓她和趙陌……
想了想，蕭月輕聲道：“哥哥，我想寫一封信給一個人，你能幫我偷偷送給他嗎？”
蕭離敏感的察覺到什麽，探究的看著蕭月，蕭月避開他的眼神，不自然的解釋道：“是給我在這裏的一個朋友，我就這樣不聲不響的走了，還不知道他會怎麽想，我想解釋一下，不可以嗎？”
“是你在靖王府的朋友？”蕭離沒有多問，見蕭月點頭，隻道了聲“好”。
得知第二天他們便要啟程回齊國，蕭月當天晚上便寫好了信，清婉的簪花小楷在信封上寫了四個字：趙陌親啟。
希望趙陌看了這封信後，能明白她的苦衷，原諒她不得已的欺騙。
這封信當晚便被人悄悄放到了蕭月在靖王府時住的房間裏，壓在梳妝盒下。
隻是此時的趙陌還在趙皇宮，趙皇突然昏倒，人事不知，宮裏一片混亂，趙陌帶著驍騎營的千名精兵，同王皇後控製下的禁衛軍在正和宮前對峙。
“趙陌，你這是要造反嗎？”頭戴鳳冠，身穿鳳袍的女子雍容華貴，氣勢淩厲的質問趙陌。
“臣不敢。”趙陌向女子微微行禮，從袖中拿出一道聖旨，道：“這是聖上賜下的聖旨，若聖上有任何意外，即命臣率領驍騎營負責正和宮的防衛。”他將聖旨展開麵向周圍的大臣。
趙國沒有丞相，設三省六部，直接對皇帝負責，此時三省六部的長官便越眾而出，鑒定聖旨上所言，均證明趙陌所言不虛。
王皇後氣的臉色發白，她將寬大的袖袍一甩，向殿內走去，冷哼道：“既然如此，你可得將這裏防護好了，若是有個閃失，本宮便唯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