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書房談話
當書房裏隻剩下趙陌和四皇子趙昊的時候，趙陌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而趙昊也收起了身上的冷意，突然重重的咳了幾聲，白皙的臉上迅速升起一抹潮紅。
趙陌立時臉色一變：“你受傷了？！”
“無礙，隻是一點內傷。”趙昊輕輕搖頭，在椅子上坐下捶了錘胸口，笑的有幾分自嘲：“你是知道我的，再重的病、傷，不是都熬過來了，這點小傷我還不放在眼裏。”
趙陌眼中閃過一絲痛色，沉聲道：“四哥，這些年你受苦了！”
“嗬，”趙昊將身體慵懶的倚在椅背上，眼中蘊含著暗沉陰鷙的光，嘴角微勾揚起一個冰冷諷刺的笑容，整個人看上去頓時多了幾分邪魅冷厲：“總有一天，我所受的，包括我母親的，我都會加倍討回來。”
語氣極淡，卻隱藏著無盡的殺意。
“可是四哥，這次你回來，卻是將自己徹底暴露在皇後以及王氏一族麵前了，他們恐怕已經迫不及待要除去你——你要加強防範才是。”趙陌點出目前最大的憂慮。
“放心，”趙昊的目光裏充滿了勢在必得：“若不是有幾分把握，我又怎會輕易回來？還帶著軍功令自己進入眾人的視線？”
“陌弟，”趙昊忽然站起來對著趙陌深深一揖：“這些年倘若不是你暗中協助，恐怕我也不會回來的這樣快，更不會有現在的勢力，這一拜，既是感謝，也是承諾。”
趙陌忙避身閃過趙昊的行禮，握住他的手臂將他拉起，卻是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歎道：“四哥何必如此？我隻知道，我隻有一個兄弟，就是四哥你！我不幫四哥又該去幫誰？”
趙昊抬手按住趙陌肩膀，麵上顯出幾分欣慰之色：“好兄弟！”
兩人對視一笑。
多餘的話不提，兩人就目前的形勢深刻討論了一番，又探討了將來行事的主要方向，暫定了幾個行事計劃。末了趙陌對趙昊道：“過幾日回城，我帶四哥去見幾個人。”
趙昊點頭，明白那些人就是這些年趙陌為他網羅的有才之士。
“沈將軍過一陣子回京——為軍需的事兒，這事兒能幫我們盡量出把力。哼，京裏這些人，隻管自己安樂，不想想若不是前線的士兵，他們豈能在這裏安枕無憂，還各個派係為了自己的利益鬥來鬥去？”趙昊提起朝堂上的黨派之爭，深痛惡絕。
趙陌笑的嘲諷：“那些汲汲營營昏庸無能之輩，不提也罷，倒也有幾個好的，多數清流……”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四哥，你跟沈將軍——”
趙昊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麽，冷冷一笑：“他有個嫡女，軍營裏長到十歲，從小跟男孩兒一樣養，習武騎射，幾年前沈嘉見這女兒越來越管不住了，這才送到京裏老宅來，盼著能束束性子，今年已經十七歲了，上門提親的不少，可惜沈嘉把這女兒握在手裏當籌碼，當然不肯輕易“賣出去”——我們不過是為了利益，各取所需罷了！”
“可是四哥，你根本都沒見過他那個女兒吧！更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性子！”
“這有什麽關係？”趙昊詫異的瞥了一眼趙陌：“我要娶的是沈嘉的女兒，管她是什麽樣子？”
“她是你未來的妻子！”趙陌反駁：“你應該將那個位子留給你愛慕的人！”
趙昊好笑的搖頭：“一個女人罷了，誰不都是一樣？今後若是再遇到喜歡的，還是可以將她收在身邊。”
“不是的，”趙陌極其認真看著趙昊：“若是我喜歡一個人，我會給她最好的，給她站在我身邊的權利，妾隻是玩物罷了，怎麽可以把自己喜歡的人放在那樣的位置上？”
趙昊注視了他幾秒，轉身看向窗外，手伸到懷裏摸出一方手帕。那手帕是用藍色的棉布裁成，當趙昊將它展開時，能看到右下角用絲線繡了一個圓形的圖案。
他的手指慢慢的撫摸著那個圖案，目光漸漸悠遠，記憶回到了多年前，仿佛又看到那個嬌小的女孩用手裏的帕子輕輕的為他擦拭傷口上沾到的塵土，看到她的眼睛裏盛滿了心疼、憐憫，明明自己還是個比他都要年幼的小姑娘，卻一副大人的口吻囑咐他：“傷口回去要上藥，記得千萬不能沾水，要多休息，吃點好的補補，傷的還真挺厲害的，可別不當回事，現在你還小覺不出什麽，等將來老了，沒準會得關節炎，下雨陰天的多難受……”
說的好像她有多大似的，那樣一本正經的說教，雖然不知道“關節炎”是個什麽東西，卻讓他覺得既好笑又感動。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看到她手帕上繡的圖案時，因為那圖案的樣子實在是太奇怪，連他也禁不住好奇問道：“這是什麽？大餅麽？怎麽會有人在手帕上繡大餅？”
女孩很不雅的朝他翻個白眼，沒好氣的喊道：“自己沒眼光不要以為別人沒腦子好不好？什麽眼神兒啊，那是大餅嗎？虧你想得出來，那明明是月亮好伐！”
月亮？可是那圓圓的一個真的讓人最先聯想到大餅……
後來，他便喊她小月亮。
她是他的小月亮，是在齊王宮的歲月裏唯一給過他溫暖的人，是在母後離去後，唯一給過他溫情的小月亮。
可惜，與她相識一年，統共見過她沒幾次，他以為她是哪個王公大臣家的孩子，不得經常入宮。再後來便徹底不曾見到她，隻留下這方曾用來為他擦拭傷口的手帕。
若是有一天能再遇到她……
趙昊狠狠地捏住了手裏的帕子。若是有一天能再遇到她，而他卻已經有了妻子……
這一刻，他忽然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四哥，你沒事吧？”身後傳來趙陌關切的詢問。
“沒事，”他深吸口氣，將手帕收好放進懷裏，人已經恢複平靜：“你說的也有道理，此事再說罷。”
次日近午的時候，山莊裏傳遍了四皇子到達山莊的消息。
蕭月站在迎接四皇子的隊伍裏，想著前一天被她撞見的那個“刺客”，想著那個時候四皇子“恰巧”的到來，又不讓人知道，卻在今天大張旗鼓的從正門進來……心中一動，那個“刺客”，莫不就是四皇子吧……
而此時看著那個前一天見過的白色身影，他騎著一匹棕紅色駿馬，在幾十名侍衛的跟隨下漸漸走近，整個人看上去器宇軒昂，唇線優美的嘴邊掛著和煦的笑容，加上出色的五官，隨風飄逸的烏發，真真一個溫潤如玉氣質出眾的翩翩佳公子。
蕭月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她昨天見到過的那個氣質陰沉森冷，眼神陰鷙，臉上時不時流露出或冰冷或嘲諷笑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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