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乞丐男孩
蕭月怔了片刻，心裏頭不知是什麽滋味，她想了想，對小乞丐說：“你等等。”
進店裏又買了幾盒點心，她把點心遞給小乞丐：“這些給你吃，好不好？”
小乞丐沒接點心，他回頭望了望不遠處的馬車，重新抓住蕭月的裙子，喊著：“姐姐，姐姐……”眼裏閃著渴望。
蕭月被他喊得心又酸又軟，她蹲下身子，柔聲對他說：“你不想吃點心嗎？那告訴姐姐，你想吃什麽？”
小乞丐有些失望的看著她，嘴唇頜動卻說不出什麽，滴溜溜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蕭月。
蕭月看著這雙眼睛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記憶裏也曾有過這樣一雙眼睛，盛滿了歡快的光芒，而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充滿失落，失望，難過……
蕭月的心微微縮起，她喃喃道：“那你想怎麽樣呢？”
小乞丐輕輕的說：“姐姐帶我一起。”
蕭月一驚回神，隨即苦笑，帶他一起？這怎麽可能呢？她自己現在尚且自身難保，還是個什麽都掌握在別人手裏的丫環，又有什麽立場什麽能力帶上他？
這時一名侍衛走過來對蕭月道：“姑娘，世子命你速回馬車。”
蕭月點點頭，知道自己耽誤的時間過長了，也不知道那位大爺會不會發怒。她把手裏的點心塞給小乞丐，又從荷包裏拿出幾個二錢一個的銀角子，解下自己身上的荷包放進去一起塞給小乞丐：“姐姐帶不了你，這些你拿著，好好保護自己。”
進馬車前，蕭月回頭再看了一眼小乞丐，他抱著手裏的東西，愣愣的看著蕭月，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受傷，眼睛裏蒙著一層水霧，使他的眼睛看上去烏盈盈的。
蕭月心裏一痛，竟然差點從馬車裏摔下去，卻被人抓住胳膊拉進馬車，抬頭，卻是世子，黑沉沉的眼睛看著她若有所思，令蕭月不由自主有些心虛。被他這麽一拉，蕭月剛好跌在他腿邊，倍顯狼狽。蘭香忙伸手將她扶起來，關心問道：“這是怎麽了？怎麽耽誤這麽久？”
蕭月給她一個感激的眼神，輕輕搖了搖頭，覷了世子一眼，卻見他似乎沒打算問什麽，徑擱那閉目養神呢。
蕭月鬆口氣，卻又暗自擔心起那個小乞丐來。她不明白那個小乞丐為什麽要那樣看她，就算她沒答應他的要求，可是像他這種嚐盡人情冷暖的乞丐，也不該對她的友好幫助那樣反應啊。
難道是認識以前的離月……蕭月急忙打住，她現在一遇到什麽想不明白的事就會條件反射的往前主身上想，這樣可不好，難道跟前主有關跟她就無關了嗎，她們現在可是同一個人，蕭月反省，這樣凡事往前主身上推的逃避心理對她絕沒什麽好處，得改。
況且，如果小乞丐真的認識前主怎麽會不說呢？
在車中人的沉默中，馬車的轆轤聲尤其明顯，出了城，風也大了許多，吹起窗邊的絹紗，帶進一股清爽的味道，讓人精神一振。
出城走了大概二裏地，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窗外有人稟報：“稟世子，車隊後有人跟蹤。”
“哦？”世子懶懶應了聲。
“是一個乞丐。”
蕭月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
“帶過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月覺得世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她一眼。
車門被打開，一名侍衛押著一個小小的身影來到馬車前，蕭月仔細一看，果然是在錦味齋遇到的那個小乞丐，不禁又急又氣，他幹什麽要跟過來？還跟了這麽遠？難道她對他說的不夠明白嗎？現在被抓住了，可怎麽辦？
小乞丐筆直著身子站在馬車前，眼神滑過蕭月，落在世子身上，嘴角抿的緊緊的，透出一股倔強的味道來。
“嗬，”世子意味不明的笑了聲，微眯著眼睛打量著小乞丐，似乎對他很感興趣。
“跪下！”侍衛腳尖點在小乞丐的腿窩，小乞丐身子不受控製的撲到在地，看的蕭月心裏一緊，身體不由自主的前傾，狠狠瞪了那名侍衛一眼。
小乞丐趴在地上掙紮了兩下，又扶著膝蓋緩緩的站了起來，依舊不做聲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更讓蕭月心裏七上八下。
“不錯嘛，”世子的表情似笑非笑，意味不明，他向前挪了挪，狀似漫不經心道：“有骨氣是好事，不過得分場合，有句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說呢，離月？”
蕭月低眉順目做小媳婦狀跪坐在車門邊，生怕一言不合惹惱了這位大爺，讓那個小乞丐也跟著遭殃。
她就想不明白了嘿，她貌似沒得罪這位爺吧，幹嘛話裏話外都得扯上她哎？
見蕭月做出那副樣子來，世子冷笑，他拉拉蕭月的頭發：“怎麽不說話？本世子說的不對嗎？啊？離月？”
“……”
蕭月半天回不過神來，她確實被那位爺的舉動震驚了……打死她也想不到像他這樣的貴公子居然會做出如此幼稚的動作……她能告他調戲麽……
默默的握住頭發，蕭月往回拉——淚，居然拉不動……
周圍沒有人出聲，寂靜的隻聽到馬噴鼻子的聲音。蕭月頭皮被扯得生疼，心裏委屈的不得了，這封建社會的階級壓迫可真是害人不淺，可是她能反抗嗎？她能嗎？能嗎？！
“越發大膽了！”世子嗤笑一聲，甩開蕭月的頭發，手指在衣服上撚了撚，似乎是要擦掉什麽髒東西。
蕭月欲哭無淚，她還沒一腳把他踹下去呢，也能叫大膽？隨即看到世子的動作，一僵，內心狂化了，靠！那是什麽動作？！嫌棄她？居然嫌棄她？！嫌棄她還來碰她？她的頭發很幹淨的好伐？！
妹兒的！居然敢嫌棄她！
蕭月冷著臉，心裏非常不痛快，居然被一個古人嫌棄了！可一轉臉就看到車外的小乞丐，小小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那兒，垂著頭，兩手攥在衣襟上，因為蕭月剛剛瞪的那一眼，那名侍衛倒也沒有再去難為他，隻是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看的蕭月更心酸難受了。
不知道那個霸王會怎麽處置他。蕭月忍住心裏的不痛快，低頭對著世子的方向，放低了聲音硬邦邦道：“求世子饒過那個小乞丐吧，他那麽小，也不會有什麽威脅。”
寂靜……
蕭月話一說完就後悔了，倒不是因為替小乞丐求情，而是她說話的語氣，貌似很不妥啊……
她怎麽能忘了他是怎樣一個狠戾冷酷的人呢？初到汀霜院那晚那血淋淋的一幕仿佛還近在眼前，那時候他的表情、語氣都是那麽冰冷，現在想起來還能讓她打個冷顫，她怎麽能因為一時的憤怒而失去理智，用這樣冷硬的語氣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蕭月不安的抬起頭看向世子，卻見他唇邊的笑冰冷而嘲諷，他身子斜坐在座位上，抬起腳就踹向蕭月：“既然如此，那他就交給你了，把人給我帶走！”
蕭月絲毫沒設防，又恰好坐在車門邊，被世子沒用多大力氣的一腳竟直接給踢到了車下，“砰”的一聲摔在地上，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
周圍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怔住了，似乎沒想到世子會親自對一個“弱女子”動手。
世子也有些意外的挑起了眉梢，他探起身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蕭月，右手摸了摸下巴，竟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蕭月被他踢下車去是一件多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