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過界
劉德為給各大宅門兒,各戶兒買的東西,是講究的,不失體麵,也對了主兒的胃口,這個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這個時候,劉德為是親力親為了,甚至有的時候,還帶上師娘,這玩的是感情牌,打得遊刃有餘。
這個時候就彰顯了,劉德為的能力和勢力了。
那些低等的,中等的,打鼓兒的,都來了,在德慶行開會,有十多個人,坎兒三,大包周,這些人都來了。
誰都想紮下一個大活,以圖翻身。
這叫幫鼓兒,幫鼓兒的利潤是百分之十,如果活大,順利,可以拿到百分之十二到百分之十五,如果紮個一萬的活兒,那可就是一千二到一千五百塊大洋,什麽概念?能開個小鋪兒了。
這些人都是劉德為在年前所用的人,他們能來,看來劉德為在這方麵還是公平的,大方的。
開會,就是讓他們準備好,隨時就幫鼓兒,怎麽幫,一鼓,二鼓,三鼓,甚至還要打個五六鼓。
我站在一邊聽著。
會開完了,劉德為就跟我說,換身新衣服,明天先去胡家大宅門。
劉德為給我拿了錢,我去買了新衣服,新鞋子。
一切都開始準備,劉德為也是在再三的叮囑我,禮節,禮儀,不要出什麽差錯。
師娘也把自己打扮一翻,得體大方。
師娘今年隻去胡雨石家,可見,劉德為對胡雨石家的重視。
第二天,雇了馬車,拉著有小半車的東西,去了胡家大宅門。
給門房使錢,這年關前,給門房的小錢都是翻倍的。
進去,東西搬進去,胡老爺和他的太太就出來了,迎接,客套話兒一大堆。
進客房,喝茶,聊天。
我師娘和胡太太聊得火熱。
我站在劉德為身後,伺候著,倒茶。
他們聊得都是一些市井上的事情。
大約有一個多小時,胡雨石說:“今年的貨就一堆兒出了,不單個出,太麻煩。”
說話,貨就拿出來了,十六件,擺在桌子上,瓶子,盤子,字畫,玉瓶……
我看著,這十六件東西,都是真的,而且有幾件價格不會低了。
劉德為說:“那就感謝老家供養了。”
胡雨石就讓其它的人,出去玩,我也在內。
我出去,門就關上了,我站在門口,守著。
聽不到裏麵的聲音。
估計有兩個多小時,門開了。
兩個人拉著手出來的,看來挺愉快的。
東西已經裝在一個箱子裏了。
劉德為說:“搬上車。”
我搬上車,師娘也恰到好處的,從房間裏和胡雨石的太太出來,送出門口,說笑一翻,便上車離開了。
回去,劉德為坐下,讓人弄了酒菜,看樣子不太高興。
坐下吃飯,劉德為說:“這個老東西。”
他不高興,看來這局沒紮好,他進門的時候,又看了耳房。
我不敢多嘴,一年到頭,就指望著年前這大局。
師娘問:“怎麽了?”
劉德為說:“這個老東西,硬是訛了我三千大洋。”
劉德為說了,十六件東西,確實都是真貨,還有幾件價值也不錯,但是胡雨石要價一萬二的大洋,這些貨就是九千大洋也沒賺頭。
我發現,劉德為似乎去胡家大宅門並不為了賺錢,是另外有目的。
我想目的就是耳房。
師娘說:“這些年,你在胡雨石那兒也沒撈到好處,這活,你得想想了。”
師娘吃完下桌了,劉德為衝我擺了一下手說:“你也下去吧。”
他看著我煩,你爺爺的,我沒吃兩口。
我下桌後,出門轉轉,太憋氣。
我遇到了大包周。
大包周非得拉著我去喝酒,說請我。
我說,我來吧。
大包周小聲說:“擼了一個活兒,剛出手,賺了點。”
喝酒,聊天,我說劉德為今天的事情,我知道,大包周嘴嚴實,有一些事情,永遠不會對別人說,他跟我說了,劉德為的事情,是因為我救了他的孩子,他拿我是真當兄弟了,我也是。
大包周聽完,沉思了良久說:“你師傅砸胡家大宅門已經近九年了,這九年中,最初的三年,是賺了一些錢,但也沒有大錢,按道理來講,那胡雨石的爺爺可是三品官,現在雖然死了,那東西可是不少呀!可是拿出來的東西,讓你賺還賺不到太多,還讓你賺點。”
我聽著,這裏麵就是有事情了,大包周喝了一口酒,告訴我。
劉德為前三年在胡雨石那兒賺了點小錢,後六年,幾乎是年年賠上錢,他一直在培鼓兒,就是想紮一個大的,可是事情並不是這樣,胡雨石這個人不同於其它的大宅門的主子,趙二貝勒爺,沈宅的主子,這個人精明於算計,表麵看著什麽不懂,其實什麽都懂。
劉德為培養鼓兒,實則是讓胡雨石反養了,那他還認了,似乎有更大的目的。
我說:“胡雨石家的耳房裏麵有什麽?”
大包周一愣,說:“不急,我給你打聽一下,這事不要往外說。”
我回德慶行,劉德為喝多了,把我大罵一通,但是並沒有打我。
我坐在德慶行的櫃台那兒發呆,師娘的表弟小聲說:“我姐夫喝多了,大罵我姐,說我姐跟你揚灰。”
我一聽,沒說話,回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我搬出去住了,坎兒三給我找的一個小院子,當然,我還得當劉德為的徒弟,因為我要學的東西太多了,不隻是技術,還有人情,還有這裏麵的勾當,他在這方麵,是最好的一個師傅。
劉德為性情乖戾。
我搬出去了,第二天六點就到了德慶行。
劉德為坐在櫃台那兒抽煙,看著我,不說話。
我叫了一聲師傅,他說:“小子,翅膀硬了?”
我說:“師傅,我還是搬出去的好。“
劉德為沒說話,起身出去了。
我師娘過來了說:“搬出去也好,房租我給你出。”
師娘沒有再說什麽。
下午,坎兒三找我,說在宣武門有一戶人家出貨,你過去看看,也許能紮點錢,幾個鼓兒都沒有拿下。
我就去了,中等的人家,房頂上都長了小樹了,這是沒錢打理了,隻顧著嘴了。
進院,小四合的院子,曾經也是風光的人家。
東西拿出來,一堆的鼻煙壺,有十七八個。
我看了一眼,說:“都一般,可以收了。”
主家讓我給價,我說:“十塊大洋。”
主家當時就給我了。
我拿著十七八個鼻煙壺回去,其實,這些貨不過就值個三四塊大洋,我給十塊大洋,是想拿下這些鼻煙壺,我臉生,還年輕,以為是生幫子,直接就拿下來了。
其實,這十七八個鼻煙壺裏,有一個很髒的,看不清楚本來的麵目,我一眼就紮到了,是一件好貨。
我回去,清光,果然是,至少值個百八的大洋。
我正特麽的得意,出事了。
有人找上門來,就找劉德為。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有等著。
劉德為一個多時辰才回來,把三個人請進了屋裏。
半個小時後出來,劉德為就叫我進了客廳,讓我把收的貨拿出來。
我拿出來了,唯一的就留下了那一件,沒拿。
劉德為說:“還有一件。”
我不得不拿出來,這小子怎麽什麽都知道呢?就好像看見了一樣。
劉德為說:“前門外虎坊大橋大街以及往西的騾馬市,往南的南橫街一帶,這是我們的盤子,你到宣武門去收貨,你想幹什麽?”
我知道過界了,這過界的事兒也時常的發生,劉德為麵兒大,一般也就算過了,最多過一個話兒,就完了。
可是這次不同,人家砸局砸了兩個月了,讓我給做了。
劉德為說:“東西給砸貨人送回去,賠禮道歉,三倍的錢給人家,人家十八個鼻煙壺打價是一百六十塊大洋,四百八十塊大洋,一分不少的送過去。”
我一聽傻了,我哪兒有那麽多的大洋?
手裏存了點,給大包周了,這借劉德為的一千塊大洋,說不用還,肯定是要還的。
劉德為說:“沒有?那你說怎麽辦?剁手吧?”
我一聽,剁手?剁你娘拐彎屁,我想領盒飯,但是我知道,我翅膀還沒硬透呢!
我說:“師傅,借。”
劉德為說:“我借你,但是以後要聽話喲。”
我感覺劉德為也是給我攢局兒。
今天劉德為這麽溫柔,讓我有點不適應,我剛這麽琢磨,他的話沒落地,跳起來,一頓的大鍋貼,一頓的二踢腳,然後走人。
我躲在地上半天,爬起來,把血幹淨出門兒了。
這事是師娘的表弟給我辦的,我師娘怕我去被削了。
我出門,找坎兒三,這貨坑了我兩次了,第一次我就不想說什麽了。
坎兒三在鹹亨酒館喝酒,還在瞎白話,我上去就是一個大扁踹,他一下就飛到地上,我上去一頓東洋大飛腳,踢,就是踢,沒有人攔著。
大包周衝進來,抱住了我,小聲說:“再打出人命了。”
我停下來,坎兒三滿臉是血的,半天才爬起來,我問:“還坑我不?“
坎兒三三角眼立著,小脖兒埂著,我上去又要打,他一個高兒,就跑了。
大包周把我拉出去,拉進胡同的酒館。
喝酒,大包周說的話,讓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