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花燭白骨
關山粗狂的聲音徒然從車外傳了進來。
兩人對視一眼，廖虞趕忙推開車門，往後退了一步給關山讓出一條路。
“廖推官也在啊。”關山上車後，驚訝於此刻在這個特定的位置看見了廖虞。
廖虞有些不好意思的含笑點頭。“碰巧遇見了。”
碰巧，這是個很技巧的詞語，既可以讓人浮想聯翩，也可以毫無關聯。
對，就是碰巧，廖虞安撫著自己心底的悸動。
關山笑而不語，畢竟有些事情總是旁觀者清。
允晟適時開口。“你剛剛說鳳芝有消息了。”
關山這才反應過來來這裏的目的。“正是。”
“我按王爺的吩咐，將齊家近二十年所有離開的仆役都查了一遍，從中找出三個和鳳芝同時在府中任職，並且有可能有接觸的人。在其中一個名叫小魚兒的茶奴的口中，得知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廖虞歪了歪頭，很是不解。“茶奴？”
允晟朝她看去。“是官妓的一種，昌安城中自古以來喜愛烹茶，能人之中，不乏手藝非凡之人。聽聞茶奴小魚兒，不僅姿色俊美，而且烹出的茶，齒頰留香。甚至點茶上的紋路都可自行設計，很是令人過目不忘。”
允晟自小過目不忘，隻要是他看過的文獻、卷宗、人物記載甚至聽過的戲曲，沒有一樣會從他的腦海中錯過，這城中最有名的官妓之一的茶奴的信息，他自然是了如執掌。
廖虞有些不屑，她不相信一碗茶，還能好過一碗麵條了。把人誇上了天，說白了還是貪戀人家的美色。
果然天下男子都一樣！她心中腹誹著，櫻桃樣的小嘴也抿成了一條線。
允晟見廖虞神色不爽，正摸不著頭腦，卻見關上不停的衝他擠眉弄眼。
他疑惑的看著關山，隻見他用手勢比劃出了大概的意思。
“小娘子因為茶奴的事情不高興了。”
不高興了？為什麽不高興呢？允晟百思不得其解。
“你們倆比劃什麽呢！”廖虞氣哄哄的問了句。
被她這麽一問，允晟頓時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樣，有些心虛的說：“這是八王府的人都知道的一套手語，曾是我外公在戰場上發明的，用它傳遞信號可以不被敵方截獲到任何信息。”
廖虞不依不饒。“說我什麽了！”
兩個大男人瞬間有些啞口無言，總不能告訴廖虞，在說你吧。
允晟幹咳了兩聲。“小魚兒說出鳳芝的去處了嗎？”
他故意轉移了話題。
廖虞自覺這個名字十分刺耳，但也隻能賭氣的繼續聽下去了。
“小魚兒說鳳芝是自己跑出來的，所以若是被抓回去必死無疑，如果我們想要找到她的話，就一定要保住她的安全。否則，小魚兒到死都不會說出鳳芝的去向。”
允晟低頭沉思。“危險是嗎.……”
廖虞與齊家的人並不熟悉，所以不知道到底危險在哪裏，可一想到那個能從暗衛手裏逃脫兩次的人，她的心便有些擔憂。
“王爺，我想問件事。”
允晟抬頭。“你說。”
“我想知道齊家到底有多恐怖。”
允晟眼中殺意一閃而過。“若說恐怖，傳到這一輩人的手裏，也不算什麽了，隻不過齊家的大房也就是齊淑的父親齊賢倒是個難對付的人。”
關山接過了話茬。“齊家這一輩人，隻有齊賢從武，繼承了齊家先祖的衣缽，齊家善用兵法，輕功了得，所以就算是一般的暗衛，也難以防住齊家之人。”
廖虞立刻舉一反三。“也就是說，如果是齊賢親自動手他既可以布陣掩人耳目，又可以利用輕功出入層層看守的地方如入無人之境？”
允晟點頭。
廖虞突然捂住嘴，隨後從指縫中擠出了幾個字。“那他的聽力怎麽樣？”
允晟看了看車外，突然明白過廖虞的舉動。“如果真有那麽神，豈不是神仙了。”說完他會心一笑。
第二日一早，在萬寶巷的舊宅中，廖虞見到了那個名叫小魚兒的茶奴。
她一身秋香綠的長裙，烏黑的長發梳理的柔順光亮，發髻上除了一朵盛開的芍藥花，並不見其他配飾，清清淡淡的笑意，淡淡清清的神情。
廖虞還是第一次見這般清心寡欲的女子，隻不過她看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這般清淡的女子怎能讓人稱作絕美呢？
她不知道的是，男人和女人的審美永遠都不在一個平行線上。
小魚兒行了行禮，隨後靜靜的虛坐再廳堂的紅木座椅上。
允晟看了廖虞一眼，示意她開始。
廖虞臨危受命，思考了半天，這才開口。“你說你有鳳芝的消息？”她先拋出一個問題，看對方怎麽作答。
小魚兒扭頭朝廖虞看去。“大人若是能保證我們的安全，我才會說，否則你們就算是殺了我，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廖虞看了一眼允晟，隻見他微微頷首，是做肯定。“這位是八王爺。”允晟說著指著不遠處朝著麵看來的允晟。“他和齊家的關係，想必不用我說，小娘子也一定一清二楚。”
小魚兒轉身朝允晟看去，隻見他清冷的目光中微微帶著王者特有的氣質，不由心下一窒。
她低頭沉思了片刻，這才抬起頭。“她在五裏河旁第一排巷子的最左邊一家。”
廖虞沒想到這麽輕鬆就從這位昌安名/妓的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線索，一時間竟有些知該信還是不該信。
小魚兒見廖虞臉上猶豫之色。隻平靜的補充了一句。“齊家的人也在找她，為了活下去，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
活下去，這的確是個很能說服人的理由。
幾人話音剛落，允晟身邊的暗衛早已出動，不到半柱香，屋外便重新傳來了腳步聲。
長峰在前，身後一個粗布長裙，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女人。
隻不過在見到那張臉的瞬間，所有人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鳳芝的臉上從額頭開始一直到嘴唇上延，一條縱橫溝壑的如蜈蚣般醜陋的疤痕，橫貫全臉。
那疤痕上麵，布滿了猩紅色的血管，一條條粉紅的嫩/肉盤旋左右。
“你是鳳芝？”允晟有些難以置信。
鳳芝聞言點了點頭。“正是奴家。”
廖虞忍不住開口。“你的臉……”
鳳芝扭過頭朝廖虞看去，那雙眼睛上覆蓋著白霧狀的薄膜。“燈會上被蠟油灼燒的。”
看著那可怖的樣貌，廖虞猶如親自經曆了這般的苦難一般，臉上火辣辣的疼。
允晟問：“齊家為何找你？”
鳳芝回望。“王爺為何找我？”
果然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大丫鬟，說話竟這般滴水不都。
允晟平靜的問。“看來你是不打算說出真相了。”
鳳芝毫無俱意。“背棄舊主，不是忠仆該做的事情。”
廖虞聽著兩人的對話，有些無奈，若是忠仆，為何會逃離齊家以求苟且偷生？
她緩緩起身，走到鳳芝身邊，近在咫尺的距離，停下腳步。“齊淑根本不想嫁到八王府對嗎？”
鳳芝默不作聲。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鳳芝隻看了廖虞一眼，仍舊低下頭。
“齊淑是怎麽死的你是肯定不會告訴我們了，不過有件事就算你不說，我也已經猜出個大概了。”
說著廖虞轉到鳳芝的身前，平靜的看著她。“齊淑準備逃婚對吧！”
一句話出口，瞬間屋內安靜的仿佛死寂一般。
鳳芝瞪大了渾濁的雙眼，惡狠狠的盯著廖虞。
廖虞自知若是可以，鳳芝一定即刻動手殺死眼前的這個少女。可此刻她卻無能為力。
廖虞也不著急，她隻是譏諷一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我猜對了。”
等待著她的仍舊隻是沉默。
廖虞故意捏著下巴，故作思考狀。“讓我來猜猜，這位情郎的身份到底是什麽？”
“你不用猜了！”鳳芝尖吼著。
看來廖虞這是戳中了她的弱點。
“讓我想想。”廖虞乘勝追擊。“你信了他的話，以為除掉齊淑之後他會帶你遠走高飛，可誰都沒想到，你以為最幸福的一天，卻是你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