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牡丹圖

  那唱戲的男人臉上雖畫著重重的妝容,可舉手投足之間,仍舊能隱約的看出白皙的肌膚,以及欣長的身型。


  眼前的男子周身上下絲毫不見男人常有的英姿,反而多了些許媚態,讓人總是下意識的將其性別混淆。


  他擦肩從廖虞身前走過,走到主位前,在那名滿頭白發的老婦人身邊蹲了下來。


  “孫子齊宣祝老祖宗長命百歲,鬆鶴長春,日月昌明。”


  他語調婉轉,吐字清晰,說話的時候還不忘加上幾句戲語,一時之間竟逗得齊家以及一眾女眷笑語紛紛。


  廖虞和長青站在遠處觀望著一切,心中粗略的將齊家的女眷打量個清楚。


  長青甚至很有眼力的附在廖虞耳後小聲嘀咕了一句。“這是齊家二房的長子,齊宣。是過世的大房齊淑的表哥。”


  表兄妹,這不是唱詞裏常說的青梅竹馬嗎!廖虞心中第一想法便是這個。


  她仔細打量了下周圍的眾人,這才看向長青問了句:“齊謁可在這些人之中?”


  長青看了眼,隨後指著姍姍來遲的一位看似三十幾歲上下,油頭粉麵的男人說道:“那個就是!”


  齊謁先是給老壽星拜了壽,又和齊宣說笑了幾句,這才行禮朝外走去。廖虞眼見他走出人群,趕忙抓緊機會迎了上去。


  在一處回廊上,廖虞趕上了齊謁的腳步。


  “齊相公。”廖虞喚了一聲,隨即上前叉手行禮。


  “你是?”齊謁顯然並不認識廖虞。


  廖虞趕忙賠笑。“下官是跟十二王爺一切來的。”


  聽見允祀的名號,齊謁明顯不似剛剛那般忌憚,笑容裏也多了些討好的意味。


  齊謁問:“十二王爺可是找我有什麽事?”


  廖虞趕忙將來之前的說辭拿了出來。“王爺聽聞齊家不久前才得了一副延慶的真跡,王爺一向喜愛延慶的墨鬆圖,聽此機會心癢難忍,這才私下讓我幫忙通融,看看今日能不能有機會親眼瞻仰一下,貴府那副新得的墨鬆圖?”


  十二王爺不學無術,這在昌安是有了名的,沒想到他竟然喜歡延慶。齊謁雖這麽想可麵上卻一點不漏。


  “敢問這位姑姑,王爺什麽時候想去?”


  齊謁文不成武不就,是齊家三兄弟中最無用的一個,仗著自己年紀小,便常年待在家中靠哥哥們養著,時間長了自然也養成了一副懶骨頭。因為這點平日裏沒少受哥哥的教導,此番他聽聞可以得十二王爺的青睞,自然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廖虞眼球一轉,了然一笑。“不知齊相公什麽時候有時間?”


  “現在就有。”齊謁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他便自知失言,趕忙客氣道:“不知王爺什麽時候方便,王爺方便的時候,小人一定隨侍左右。”


  廖虞與長青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下官這就去請王爺,還請齊相公再次稍作等候。”廖虞盡可能學著宮裏的人的樣子說著。


  齊謁討好一笑,小人就在這裏恭候王爺的大駕。


  過了一會兒,廖虞和允祀一前一後的走到齊謁的麵前,兩人又是一番寒暄,齊謁這才引著幾人朝齊家的書房而去。


  齊家今日大宴賀壽,此刻齊家的眾人/大部分都在前麵忙著招待客人,後院內,並不見又多少仆人。


  齊謁走上前,親自推開書房的大門,隨後候在門口等著允祀先進入屋內。


  幾人進屋後,隻見不大的房間內四周擺滿了形形色色,種類繁多的書籍卷宗,其中不乏各類兵法布陣的書籍。


  最靠右側的一麵牆上則是掛滿了各類的名家字畫。


  齊謁含著笑,從牆上揭下了一副墨鬆圖,擺到書桌上。


  “王爺,這幅就是。”


  允祀雖並不是真的喜歡這幅畫,不過還是裝模作樣的自己研究起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了半天,這才慢慢將話題轉到了別的事情上。


  允祀看了廖虞一眼,“你們先去門口候著。”


  廖虞會意,直接走出屋子,從外麵將門關上。


  長青則飛身上了屋頂,將一塊鬆動的瓦片掀起,靜靜的觀察著屋內的一舉一動。


  允祀意味深長的看了齊謁一眼,隨後低聲說:“聽聞齊相公是這昌安城中的小諸葛,不管昌安的大事小情都知曉的比別人清楚,今日,本王有件事,想要請教齊相公。”


  齊謁早就猜測允祀並不是單純為了看畫而來,眼見此刻允祀自己提及,自然側耳傾聽。“王爺想知道什麽?”


  “這昌安城中官妓暗門繁多,可卻大同小異。不過本王今日聽聞,昌安外有些暗門卻極其不同。”


  聽見允祀說道這個,齊謁臉上瞬間漏出了猥瑣的笑容。


  若說別的齊謁不行,可這尋花問柳,整個昌安他敢認第二,怕是沒人還敢說是第一。從弱冠起始,齊謁不管是男風館還是各處妓館暗門,總是不會漏下他的蹤跡。


  既然這允祀問到了他的強項,齊謁心中欣喜若狂。


  “王爺可是想要換換口味。”


  允祀尷尬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按照允晟教的說:“本王幾年前曾在昌安見過一個女子,對她十分傾心,聽說她被賣到了一個打手的手裏,做了這門買賣,所以心癢難忍。”


  允祀還沒說完,齊謁一副了然的表情打斷道:“王爺的心思小人明白,不知王爺可知道那暗門子的名諱?”


  允祀裝作想了想。“好似叫娟兒。”


  “娟兒!”齊謁臉上一僵,不過瞬間便恢複了之前的笑容。


  “這人,小的還真不知道。”


  他竟然公然的撒謊,可見李娟兒所言非虛。


  齊謁本就想要巴結允祀,他既然和李娟兒多年往來,定然是不會不記得這個人的存在。


  在他聽見李娟兒的名字的時候的震驚,也能通過他下意識行為的推測出,他在這件事上撒謊一定是為了掩飾其他什麽。


  允祀見他做出了反應,自然也就坡下驢。


  一副遺憾狀。“若是齊相公都不知道,看來還是我的消息有誤了。既然這樣……”允祀說著便起身。“本王就不多叨擾了。”


  齊謁一見到手的機會就這樣飛了頓時趕忙起身,誰知這一下,袖子竟意外的掃到桌上的茶盞,一聲清脆的響動後,白瓷通透的茶碗,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廖虞按照約定,倉皇趕了進來。“王爺。”


  允祀擺手,“無妨。”


  廖虞順著允祀擺手的方向看去,隻見牆角處,一副牡丹盛開的圖畫上,靜靜的謄錄了一首詩。


  “牡丹一朵值千金,將謂從來色最深。今日滿欄開似雪,一生辜負看花心。”詩詞下麵一個熟悉的名字清楚的印在上麵—齊宣。


  廖虞不動聲色的將一切盡收眼底,隨後繼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王爺。”她上前一步,攔在二人中間。


  齊謁尷尬的站在原地,正糾結著要不要出口,卻被廖虞擋了個嚴嚴實實。


  允祀會意,直接說道:“今日叨擾齊相公了,若是齊相公日後有了她的消息,盡可隨時來王府尋我。”


  齊謁眼中精光一閃,隨後笑著說:“一定,一定。”


  廖虞跟在允祀的身後,在齊謁的目光中漸漸走遠,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之後,這才將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


  “王爺可能確定?”廖虞追上去,問了句。


  允祀不屑的一笑。“別的不敢說,認字識人這裏我絕不會錯。”


  “兒時父皇總是罰我們抄寫這種書法大家的作品,從那時候開始,本王早已經被練就的隻要看上一眼,便能清楚的辨認出每個人的筆記。”他邊說邊比劃。“師傅不知道吧,每個人的字都有其特殊之處,這種小習慣就像是每個人固定的記號一樣,就算是想要掩藏,也是沒辦法完全掩飾的。”


  廖虞聽著他說,腦中浮現出辨別字跡真偽的人的工作。沒想到這不學無術的十二王爺,竟然有這種天賦。


  她邊走邊聽允祀繼續說。“我一進屋便看見牆角的那副牡丹圖了,那種握筆虛浮屋裏的圖畫,一定出自女孩子的手,可上麵提著的那首詩,卻與其不同,一看就是男人寫的。”


  “而且,等我細看之後,我竟然發現,這詩上的字跡,竟然與當日從張拐子家中搜出的情書的字跡一模一樣!”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