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鳶尾
“世子,人追丟了。”
侍衛搜尋了一番無功而返,見蕭承衍麵色落寞,眼底的失落濃重深沉,雖不知是出了什麽事,還是小心問道:“不如屬下加派人手再找找?”
好半晌,蕭承衍才回過神來,輕輕一搖頭:“不必了。”
“那人身手很好,方才都沒有蹤跡,現在找更加不可能。”
言畢,蕭承衍收回視線,指尖輕輕在袖中撚了撚,又恢複了尋常模樣。
侍衛這才鬆了一口氣,點點頭,隨口又問:“聽說今早世子妃特意為王妃娘娘留了紅棗枸杞湯的方子,世子也去嚐嚐吧?”
世子妃。
蕭承衍動作一頓,想起方才那人與祁月的身量相差無幾,頭上梳的也是他一貫眼熟的發髻,雖然帶著麵紗瞧不清楚,但熟悉感頗為真實,難道……
又想起祁月的武功,蕭承衍當即起疑,上了馬車直奔允王府而去!
卻不料他終究是晚來一步,路上擁擠,馬車走的緩慢,倒不如祁月身輕如燕,踏著輕功折返回來,還在後院燒掉了一身衣物,沒留下絲毫痕跡。
蕭承衍到時,祁月已然擺出一副熟睡的模樣,聽見外頭吵鬧,她才胡亂揉了揉眼睛起身,語氣迷茫:“怎麽了?”
“你一直在房中?”
蕭承衍皺眉進來,視線掃過她淩亂的長發和眼角微微泛紅的印記,的確是大夢初醒的懶散樣子,不像作假。
“那是自然了,我怕吵,門口就沒有留人,怎麽了,難道是府裏出什麽事了?”
蕭承衍沒有答話,疑慮也沒有消除,而是直接側身而過,一手觸在祁月的床榻上。
溫熱的,的確睡過人。
見狀,祁月仍舊是疑惑的眨眨眼,滿臉的不理解。
過了一會兒,見蕭承衍還抓著自己不放,祁月心中長歎一聲,隻好又捏造出一副忍不住好奇的模樣,探頭探腦的過去,就坐在床榻旁:“王爺,你怎麽不說話?”
“你當真一直留在屋中?”
“的的確確啊,王爺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見祁月無辜的眨眨眼,蕭承衍微微偏過頭,狀似無意又問:“你既然一直在屋裏,那丫鬟來叫的時候怎麽沒人應答?”
聞言,祁月心裏一驚,一時也分不清究竟是真的有人來過,還是蕭承衍有意試探自己。
隻好硬著頭皮笑道:“中午有些累了,興許是睡的太死沒有發覺,王爺以後若有什麽事情,隻管進屋來叫我!”
“不必,我可沒那個興致。”
蕭承衍冷冷轉身。
見他如此,祁月知道這是暫時打消對自己的懷疑了,心裏長長舒了一口氣,又怕多說多錯,猶豫著想趕緊將蕭承衍給請出去。
“王爺,若沒什麽別的事了,不如你就先回去吧,你在這兒我不方便梳洗打扮。”
蕭承衍一挑眉,不置可否,語氣嘲諷:“我怎麽覺得,你這是心虛了?”
“怎麽可能呢,”祁月笑著連連擺手:“王爺若是願意留下,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啊!”
於是,祁月不肯退步讓他留下,蕭承衍也不肯退步就此離開。
二人互相僵持,場麵尷尬不已。
最後還是江氏得知蕭承衍剛從府外回來,差人叫了世子和世子妃一同過去,才緩和了局麵。
今日江氏喝上了心心念念的紅棗枸杞湯,心氣舒坦了不少,精神也比往日多了幾分,對祁月這個乖巧懂事的世子妃很是滿意,一進門就拉著她坐下說話。
“孩子,真是要謝謝你啊,若不是你,我還這輩子恐怕都沒有這等口福了。”
江氏溫和一笑,輕輕拍了拍祁月的手背,見蕭承衍一言不發,有意培養這二人間的感情,由衷誇讚道:“承衍能娶到你這樣的姑娘,是他的福氣。”
蕭承衍一蹙眉,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祁月沒注意到他的神色,倒是見江氏身體轉好,心裏實打實的高興,話也比原來多了幾句:“王妃過譽了,往後王妃若是想喝紅棗枸杞湯,就叫下人常常做,這湯最補氣血,對身體好。”
“最補氣血,對身體好.……”
江氏喃喃了一句,眼裏閃過幾絲懷念:“從前月兒也喜歡說這話,每次都哄著我喝了滿滿一罐才肯罷休。”
祁月一聽,趕緊轉移了話題。
卻不想剛說了幾句,江氏忽然湊近她半尺,仔細在她身旁嗅了嗅,皺起眉來:“這是鳶尾花的味道……”
鳶尾花三字一出,屋內瞬間寂靜無聲。
誰不知道,已逝的那位祁大將軍,萬般花不喜,唯獨對這鳶尾情有獨鍾。
別說是熏香,就是帕子上,都要命人繡上一朵豔麗的鳶尾。
從前蕭承衍不解其意,還特意去問過祁月緣由。
當時祁月正懶懶靠在窗口,吊著高馬尾,滿目肆意張揚,比盛夏的驕陽都要熱烈幾分:“鳶尾花嘛,開的熱烈赤誠,我喜歡這樣的品質,所以最喜歡鳶尾花。”
而祁月的死訊傳回京城後,祁家沒了,允王府裏栽的幾朵鳶尾花也相繼枯萎,仿佛是要隨主而去。
這時候江氏一提,祁月才想起是連翹贈送的香囊還在身上。
為了遮掩身份,她一向小心,卻忘了這一茬了,隻好找借口應付:“我很仰慕祁將軍,聽聞她喜歡鳶尾花,就好奇買了些香料隨身佩戴。”
“放肆!”
蕭承衍重重一撂茶盞,忍無可忍,滿眼怒意:“你想怎樣耍手段我管不著,但你別以為處處模仿祁月,就能討得母親開心!”
“你是你,祁月是祁月,別說是鳶尾花,就是一根頭發絲,你都比不上她!”
說完,蕭承衍不願多留,眼裏的寒意和怒氣波濤洶湧,轉身就走了。
江氏這才回過神,見祁月神情怔愣,還以為她是被嚇壞了,趕緊安慰:“孩子,承衍與月兒關係一向好,月兒如今.……他隻是一時接受不了,並不是針對你,你別放在心上。”
“無妨,摯友離去,王爺若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才叫人心寒。”
祁月垂下眼,無奈的笑了。
從江氏處告辭後,祁月回到房中,將香囊裏的東西倒出來一些,果然混雜著不少幹枯鳶尾花瓣。
連翹此舉究竟是機緣巧合還是有意為之,祁月微微一皺眉,難得有些拿不準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