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祥預感

  離開百溪的時候，天卻下了雨。


  隻有易水榭來送他們。她對卿莫鳶說他很好，他現在一定坐在窗子前，吹一首曲子。她整理了息命的東西給她帶過來，沒有銀錢，都是一張張字畫，畫的地方是卿莫鳶的家鄉。畫風朦朧，連裏麵女子的身影，都看不真切。


  在此之前，息命從未見過卿莫鳶，又怎麽會畫的真切？

  韶光低了頭不敢看，卻見一隻手伸過來，掌心躺著一朵被血染過的薔薇花。她抬起眸子，見到息命對她笑了笑：“收下吧，我第一次送人禮物。若知你喜歡，在樓裏的時候便該送給你的。”


  韶光咬了咬嘴唇，接過那花，想說什麽終究沒有勇氣說出口。


  古歿情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並未說什麽話，最後隻是輕輕吻了卿莫鳶的額頭，道：“我們走吧。”


  易水榭拉著韶光後退幾步，看著馬車絕塵而去，眼中是深深的惋惜。


  韶光忽然甩開了她的手，飛身追了上去。她流著淚喊：“息命，不要丟下我，讓我和你一起走！”


  古歿情點了點頭，少黎將車速放緩下來。


  車廂裏伸出一隻堅定有力的手，將她拉了上去。


  易水榭如釋重負般地笑了笑，轉身卻看見梁府的門口，梁老爺正倚在門邊，韶光尚未出嫁的小妹一手扶著他，一手抹著眼淚。


  小榭的心瞬間就疼了起來。


  愛情，有時候真的很自私。


  ※※※


  馬車上，南辰的傷已被包紮好，那一劍刺的雖深，卻是堪堪貼著心髒擦過，並未造成太嚴重的損傷，隻是要靜養數日。


  他閉了眼斜靠在車廂上，又替卿莫鳶把了把脈，才放心地睡去。


  韶光和息命並不在馬車裏，他們騎馬跟在後麵，或許隻是為了避免見麵的尷尬。


  卿莫鳶看著古歿情從懷裏取出兩截如玉般的骨頭，上麵用紅繩穿了，做成項鏈的模樣。她認得這骨頭，是被自己的劍氣砍斷的那截，是古歿情視為至寶的東西。


  古歿情輕輕撩起她頸間的長發，將那繩子在她脖子上係了，而後道：“它保護了我八年，希望，今後也能護得你的平安。”


  卿莫鳶輕輕撫摸胸前的斷骨，溫潤冰冷的觸感，像極了女子清麗的容貌。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古歿情與一名女子相擁而吻的場景，眉頭微蹙，道：“這不是你最珍愛的東西麽？為何要忍痛割愛？”


  古歿情淡淡道：“寶劍贈英雄，香花送美人，這道理都是一樣的。阿鳶，我希望你能珍惜她，就像，我珍惜你一樣。”


  卿莫鳶滿眼疑惑，卻沒有辦法再問下去。因為古歿情已不準備回答，他若不想回答，誰都沒有辦法。


  回城的路上總是平坦的多，百溪一戰，古歿情完勝，已足以震懾那些見利忘義的鼠輩。但吟風樓此番勢力大為削減，想必那些人要報仇也隻會衝著吟風樓而去。所以他回城之後的第一道命令一如五年前保護大冰雪宮一般。


  百溪吟風樓，已為古歿情之賓，誰若圖謀不軌，便是與沉諳城，與古歿情作對，古歿情必殺之。


  曆來阻擋他的人，都不能活。


  離開不過數日，城中的風景已大不一樣。雖然外人看不出來，但古歿情卻知道，飄過城中的每一片雲，或許都隱藏著陰謀與殺戮。


  暫且不去問他發出救援的信為何遲遲得不到回複，單是桑桑的事情，就已經讓所有計劃有變。早知她的出現不會那麽簡單，但是偏偏找不證據，讓阿鳶相信。


  再多的話，她不相信，也沒有用處。


  卿莫鳶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桑桑，她一路上都心神不寧，仿佛會發生什麽重大的事情。每當有這種預感的時候，她就會失去一個重要的人。這預言如此準確，以至於她不敢有絲毫懷疑。


  桑桑不在，北萱也不在，隻看到一臉憤憤的西嵐。


  西嵐見了她雖惱怒，卻並不激動，隻是冷笑道：“卿莫鳶，你的好妹妹啊……”她故意沒有說完，等到卿莫鳶想問她的時候，她隻是將房門重重一關，任憑卿莫鳶如何拍打也沒有半分動靜。


  古歿情此時已身在地牢，除了去看望楚惜夕的聖秋墨和少黎之外，該在的都在，不該在的也都在。


  卿莫鳶找到這裏來的時候，時間已過去很久，而任何人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傳話的人隻敢將她領到門口，便嚇得退下，不敢往裏看一眼。


  沉諳城隻有一座地牢，而且是死牢。也就是，一旦進去的人，絕不能再活著出來。


  然而桑桑在這裏，北萱也在這裏。


  桑桑已被人從吊著的鐵架上放了下來，滿身的鞭痕和烙痕，看得卿莫鳶幾乎窒息。她聽聞古歿情手段狠辣，卻沒想到，他對一個十五歲的孩子也這般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