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間

  她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麽了，拒絕又能怎麽樣？她不過是想找個機會，而這機會到何時才會出現，她也不知。既然如此，那便隨緣吧。


  “好。”她輕吐一字，緩緩收起掌心，鬆了下來。人間，是麽？這裏的人間，會是什麽樣的呢？此刻的人間，又是如何的情境？可她如今還在乎嗎？

  林姑娘……就連他都隻是姑娘姑娘的叫過，而冶墨魂卻扮作他的模樣，卻是這般溫柔的叫她，好像她真成了這裏的人一樣。細細想來，她來此也有三四年了，這裏的一切是那樣的熟悉，跟她剛來的時候完全不同。


  此刻的她仿佛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她本就在此生活，本就在這活了許久，這裏，已不像剛來時那樣，如夢似幻，而是真實異常。


  內心有種莫名的傷感，尤其是出了蠻荒之後，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召喚著自己，仿若自己還沉睡著一般。這裏，究竟藏了她多少的秘密，究竟哪裏才是真實哪裏才是夢境？她不禁這樣想著，明知得不到答案。


  跟隨冶墨魂輕柔的腳步，夏風竟也變得柔軟起來，炎熱之感有了些許的緩解。隻是，內心的糾結，內心的沉悶，還在繼續升華，仿佛有根繩索，在緊緊的縛著她，每走一步，便縛得越緊。


  他明明是魔，殺他本是為民除害，天經地義，可為什麽她還會這樣糾結？這樣狠不下心？明明在她裝睡的時候，便是最佳時機，他那般安靜的看著她，沒有絲毫戒備。


  可她為什麽就這樣硬生生的錯過了？終究是她的心太軟，還是他入戲太深。


  人間。


  不同於仙界的烈日當天，人間已至傍晚。夜漸沉，原以為會是一如既往的寂靜，正合她此時的淒涼心境。可惜，還沒走幾步，她便已覺察到了自己的錯估。


  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眼前竟是少見的喧鬧繁盛。今日是什麽節氣，人間竟會有如此盛況。她也隻是以前，在現代的時候，曾見過人們張燈結彩慶祝新春，自己卻也隻是在一旁看著煙花，從未像平常家的孩子那樣戲耍過。或許在更小的時候有過，但她忘了。


  一個人流浪的日子不好過，這是真的，但她並不祈求什麽，也從未想過自己終會有一天竟會在這裏，與身邊的這名男子一起，來到人間喧嘩處，也親身體驗那番熱鬧。


  可她此時，沒有心情戲耍抑或觀賞。


  冶墨魂一路領著她往前走，她也就一路跟著，不知目的地在哪，隻是在揣測最佳的動手時機。他似乎也並不知凡間如今的時節，便同她一起輕盈漫步的來到最近的一家攤子麵前。她的嗓子已毀，與凡人說不得話，也隻得靠他開口。


  “攤主，我想問一下，今日是何節氣？怎麽如此熱鬧？”但見他的雙手擺在腰前，左手攤開，右手在空中輕點，若是再添一把畫扇，便可以解釋得了這番瀟灑動作，隻是如今沒了畫扇，他也依舊改不了這習慣。


  林惜若微微一笑，心想他自己怕是還沒反應過來吧。很多東西不是想改便能改的，不是嗎？

  “哦，二位是剛從外地來的吧。今兒個是花燈節，你們算是碰上了，這樣熱鬧的日子可不多啊！”那攤主的話中有話，似是在提醒他們要好好珍惜才是，可這需要珍惜的，又是什麽呢？


  直到話畢，冶墨魂才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行徑，於是連忙收回了手，置於兩袖之中，臉上神色不改，是依然的溫和，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繼續有禮的答道：“哦，原是這樣。多謝攤主相告。”


  林惜若不由一震，他的一舉一動是這般的自然流暢，好像不是在模仿，而是本身就該有的反應一樣。難道說，他也會有這淡儒的一麵？

  她剛想著，卻忽見他探過頭來，她被嚇了一跳，心有餘悸，又聽他笑著言道：“怎麽愣在這裏？難得的花燈節，可不能浪費了這良辰美景。”


  他回到原來的位置，唇角微微上揚，盡染華美。即便是換了副皮囊，他卻還是依舊的絕美，這內在的氣質，是如何也抹不去的，可他自己卻不知。


  林惜若微微愣了神，隨即淡淡苦笑道：“也是。”他這般絕美的男子，卻如何是那殘忍凶手？世間一切，不是太過奇妙，便是太過苦澀。這顆心此刻苦得就好像被膽汁浸泡過許久一樣，連呼吸都是痛的。


  的確，如此良辰美景，不該浪費，隻是，她與他卻是各藏心思。而她也著實猜不透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