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苦澀

  拿著宣紙的手不由得搐動起來，目光灼灼的望著紙上黑白分明的字，一向處變不驚的慕紫瑛竟被立即驚出了一身的汗。


  但見那紙上如是寫道：

  “若兒，我是白鈺，


  你，可還記得？


  執手之約，緣定十世。


  你我注定，相識相知，

  相思相苦，終不得願。


  我知道，你會記起我的，


  很快，很快。


  隻是，在你記起之時，

  我，便已經永遠不在了。”


  慕紫瑛盯著那一紙的字，出了神，“若兒”二字，說的分明是她，可這白鈺又是何等人物？“執手之約，緣定十世”又是何意？他雖不懂，但不知怎的，心中卻好似有股莫名的暗流在湧動，他想要琢磨透徹，卻又倏忽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一道紅光驚現眼前，他的眼前大亮，再回神，梨白宣紙竟已在手中燃了起來。也不知何處來的火苗，刹那間便已將那紙燒成了灰燼。慕紫瑛愣怔的望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許久也沒能回過神來。


  他怔怔的坐了下來，執起擱在硯台之上的那支毛筆，筆上溫度已散，可不知為何，那反複了無數次的觸感竟是有了些許不同，仿佛蒙上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慕紫瑛心中不由一驚，複小心擱下，抬頭望向窗外，眼神迷離，恍惚間有個聲音在心中響起，也不知她此時又會是怎樣的心境。


  一路走走停停，心不在焉，離開妖殿明明已有一個時辰，可她的心緒還始終駐紮在那所房間裏，死死堅守，似是隻要一拉回心緒就會失去什麽一般。林惜若扶住身旁的一棵大樹，身子斜靠著，竟是這般疲憊不堪。


  她實在沒有料到，自己即便有幸逃出蠻荒，居然也會落到這番田地。她原以為蠻荒就已是人間地獄，可誰知，這心碎的感覺，更是萬般的折磨。


  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看到了什麽，蓉兒，慕紫瑛，藍冰綺。她還須看到什麽，一切是如此明了。她不過是想在現實當中殘留那麽一丁幻想，就連那麽一點希望，上天卻也要毫不留情的吞噬幹淨，她還能再祈求什麽？

  她並不討厭蓉兒，孩子永遠都是無辜的。她能從蓉兒的眼中看到自己，卻也映照出最狼狽的自己。愛也好，恨也罷，她現在統統要不起。事到如今，她才明白，原來感情這東西，太過奢華，她或許，本就不該奢求。


  她現在要幹的事，隻有兩件。第一，救出冷青空，就當還了欠他的人情，當然她也明白，她欠下的豈能這麽容易就抵消了？那人情，她怕是用盡一輩子也還不了。


  可她至少不能讓自己的心過不去，欠下的太多，這一生若是還不了，那便下一輩子再還。稍一細想，林惜若不禁自嘲，她說這話，似是過於狡猾了，下一輩子何其飄渺，她就連自己還有沒有下一輩子都不清楚，她又豈能妄許諾言？


  但不然，還能如何？救出他之後，與他遠走高飛？冷青空既是看過了她的臉，還那般悉心照料，可見他的真心，絕不浮於表麵。


  可就算他願意，她留在他的身邊，又能怎樣？幫他洗衣做飯，勤儉持家，還是與他攜手，仗劍天涯？到頭來，究竟是她還了他的人情？還是他給她一世溫情，而她卻欠得越發多了？

  其實，即便她的內心願意妥協，以人妻的身份留在他的身邊，可她的心真的能將那個人忘得一幹二淨嗎？如若不能，那她的留下，豈不是對他最大的折磨？


  她不能如此。可她究竟是不願委屈了他，還是不願委屈了自己的心，這個疑問在腦海忽的一現，她的心霎時一顫，她竟是回答不上來。


  林惜若一手撐著樹幹，又挪起極緩的步子，顫悠悠的往前走去。胸前玉石還在不停的閃爍，算起來，已有近半個時辰了。身體莫名的發熱，雙腿越發的沉重，她心想，或許是自己苟活太久，閻王爺終於想起來要收她了吧。


  她將唇角不自然的拉起極小的弧度，就連閻王爺也這樣無視自己，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禍，她該慶幸還是憂傷了。


  風過，帶走一絲炎熱，隨手將樹上綠葉拂得發出“沙沙”響聲。林惜若腳下的步子驟然一停，捂住心口的手稍有抖動，心下略顯的驚慌立馬被自己掩了起來，隻餘嘴角掛著的一抹苦澀。


  終於，還是來了。


  狂風頓時呼嘯，驀然間，樹葉簌簌，人影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