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沒有哪一個英雄不孤獨
“高三數學考試結束，請監考老師收卷。”
羽涵走出考場，亓峰正倚在窗前等著她。
“考得怎麽樣？”亓峰問。
“前麵的我都會，隻是最後一版的奧數題……”羽涵似乎有些失落，低下了頭。
她最後一版的題幾乎都不會。數學考的是思維，而思維是不能強求的。
但如果她和亓峰的總分不在一個階段，他們就選擇不了同一所大學了。到時要麽再學一年重考，要麽就此分道揚鑣。
亓峰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別難過了，我知道你不會做，特地空了第一版。”
第一版全是填空題，總共35分。最後一版總共30分。
亓峰還給羽涵留了5分。
羽涵抬起頭看向亓峰，突然撲到了他的懷裏，然後哭著跑開了。隻留下亓峰呆愣在原地。
溫香柔玉仿佛還在懷裏。
微風帶來了些許涼意，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卻顯得有些低沉。還未黃透的銀杏葉隨風飄來，又隨風飄去。
何嚐留下了哪怕一點的蹤跡。
少女小跑的背影在少年眼中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在了轉角處。
真怕，它真的成為一個背影。
亓峰歎了口氣，轉頭看向窗外。一個目光和他隔空撞上，又轉瞬即逝。
多麽熟悉的一個目光啊，自己曾多少次盯著它，執著於它，著迷於它。
那是個可愛的、動人的目光。
“峰哥，羽涵呢？”王熠誠問。
“應該去找晨優玩了吧。”亓峰搖了搖頭。
澤燁從亓峰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對勁。
接下來又考了語文和英語，這兩科羽涵也十分擅長，亓峰也就沒有保留。
他提前交卷守在另外一個考場前，考試時還能見到羽涵，考後羽涵就混在人流中走了，隻躲躲藏藏地看了幾眼亓峰，卻沒有和他說一句話。
還有幾科的考試也一樣，亓峰都有考慮到羽涵的水平。
亓峰想起了這幾天自己去羽涵家的時候、軍訓時和她住在一起，還有再之前懵懵懂懂的喜歡。
放學時，亓峰習慣性地走上去往張江科學城的路，卻沒有見到那身影了。
“亓峰，平民住宅樓在那兒。”鎧一笑，遙指遠方。
自從上次他被保送進流雲大學後，鎧又開始處處針對亓峰了，在學校裏橫著走路，騎輛三輪車都要占兩排車道。
“高考差0.5分都是雲壤之別，而你至少得扣35分，還是別奢望清風流雲了吧。”
如果此時澤燁在就好了，可以直接把鎧罵得狗血淋頭。
如果是王熠誠也行，至少不會讓他如此囂張。
哪像現在的亓峰，已經完全沒有心思了，任由鎧罵著。
若是羽涵在身邊，或許自己也會多些底氣吧？
亓峰笑了笑。
“你笑什麽？”
“我現在很不爽，很想拿一個人出出氣。”
“你敢動我？”
“你又算什麽。”
………
張江科學城，A區，17#402。
羽忱守著家門打開，卻隻見到了羽涵一個人回來。
“大哥哥呢？”羽忱問。
羽涵沒有回答，而是取了衣服去浴室裏衝個涼，想要洗去一身的不堪。
“姐姐，高考考得怎麽樣？”羽忱又問。
依舊沒有回答，水聲之外羽忱又聽到了隱隱的哭聲。
“姐姐？姐姐？怎麽了？”
“峰，是我對不起你。”
一張紙從羽涵脫下的衣服口袋裏掉出來。
漫天星辰皆為你，在風花雪月裏，因為有你，才有天有地。
這是亓峰給她寫的情書。
也是她高考時的保護符。
………
高考考完，成績還沒有公布。
這幾天亓峰都沒有見到羽涵了。他有時會來到羽涵家樓下仰頭望去，想象著他和羽涵在一起，然後無聲地跨上自行車來到乘風的住處。
羽涵也時常會看到亓峰的身影。
兩人就這麽默默對望著，彼此誰也沒有說出自己心中的話語。
亓峰看著一張羽涵的照片發呆。
那是一張羽涵的正麵照，可愛的小臉，甜甜的微笑。
亓峰看得有些出神，他想起了軍訓時的那個晚上，他們摟著入睡，同枕而眠，彼此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無聲地笑了笑。
乘風提了一壺酒走來，亓峰連忙藏起照片。
有些事情，隻能默默地藏於心中，等它被歲月塵封或消融。
“在看什麽啊？”乘風坐在了亓峰身邊。
亓峰沉默不語。
其實乘風早就察覺到了亓峰最好的不對勁，他總是獨自一人看著照片發呆，然後無由歎氣。
有一次乘風看到了亓峰的照片，便知道大致發生什麽事了。亓峰也曾告訴過他，他們打算報考流雲大學。
高考，流雲大學，羽涵……
傻子都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亓峰的性格乘風再清楚不過了。
乘風也認識羽涵和羽涵的父親。
“來，喝了酒，愁自然就沒了。”乘風把酒遞給他。
“不了，以酒消愁愁更愁。”
乘風一笑：“誰說酒是用來消愁的？”
“那是什麽？”
“豪邁時飲酒，愁時也飲酒。消愁是指讓愁消失，而酒的本身就是愁，談何消愁一說？融愁於酒，一飲而盡。醉入愁腸。”乘風晃了晃酒，發出一陣水聲，“我飲酒其實就隻是為了圖那一時的痛快，潤酒入喉，豈不快哉！”
“你醉了？”
“你猜。”乘風神秘一笑，“我有一個老朋友，他也時常像你這樣。他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孩曾大開殺戒，也曾集世間柔情於一身。”
“他是誰？”
“你們認識的。”
乘風轉身抽出書架上一本書，上麵積滿了灰塵，看樣子有些年頭了。書的裏麵卻幹幹淨淨，尤其是扉頁保管得最好。雖然有些泛黃了，卻不影響閱讀。
亓峰發現乘風的眼神裏突然多了一絲懷念。
乘風用手輕輕拂去灰塵，翻頁。
扉頁上是一行蒼勁有力的字——“致我最好的年華”。
這還是亓峰第一次見到乘風的字跡。亓峰突然意識到，乘風已經老了，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痕跡。縱然他俠風道骨活力十足，也無法掩蓋他四十多歲的事實。
他已經過完了自己最好的年華，留下的隻有追憶。
或許還有這一本相薄。
乘風熟練地翻開其中的一頁。
與其他頁不同，這頁中竟然隻有一張照片。
血紅的迷霧中，少年托著帶有血跡的長劍，劍尖滴著鮮血，血流成河。隻能看到他的背影，卻可以想象到他血紅的瞳孔。地下屍橫遍野，怪獸的屍體堆積如山。
這是一場殺戮，一場噬血的、地獄般的殺戮。
王的殺戮，勢不可當。
亓峰莫名有著一股熟悉的感覺，不僅是對這個人，還是對這血紅的戾氣。
這是心魔。
這是高高在上的王高呼著“擋我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