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幻情蠱
長風蕭蕭夜微涼，去城西清源山的路上，一白一藍的身影一前一後地疾馳著。
“還有多遠？”無月問道。
雪鳳回神道：“差不多前麵就到夜雪山莊了，若是閣主不在那，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前麵遇到一個石牌，二人停了下來。
“這就是你說的夜雪山莊？”
雪鳳點點頭。
敲了敲門，立馬有同門的師姐妹過來開門，一見是雪鳳回來了，都非常熱情地將人迎了進去，她們古怪地看了一眼無月，但因為是雪鳳帶來的人，她們什麽也沒有說。
雪鳳的到來，一下子驚醒了山莊裏所有的人，雪鸞最是激動，想著很久沒有見到姐姐了，一把撲了上去。
“姐姐，你好久都沒來看我了，宮裏的日子過得好不好？”
雪鳳哪裏有心情談這個，著急地問道：“閣主在夜雪山莊嗎？”
雪鸞聽得雲裏霧裏的，凰姐姐不是在楚宮裏麵嗎？怎麽會在夜雪山莊裏麵呢？
鑫月上前不耐道：“雪鳳，閣主不是跟你在一起嗎？這會人弄丟了反而怪起我們來了麽？”
她說話一向囂張刻薄，雪鳳也不放在心上，不一會兒有人喊道：“淼川長老也不見了！”
淼川此人本就神出鬼沒的，在淩煙閣中極少有人會去關注她，大家對於她唯一的印象就是不能惹的冷美人。
傾凰與淼川的同時失蹤若還不能引起她們的警覺，那她們也未免太過於遲鈍了些，顯然她們都不是笨人。
“難道閣主背著我們跟淼川長老有什麽新的行動嗎？”
有人提出了懷疑。
這時傾凰與淼川的關係變得曖昧了起來，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閣主唯獨找了淼川一起去做，這難道不是一種偏愛嗎？
這時，雪鳳猛然想起前幾日淼川是來找過傾凰，而且是跟師父失蹤的事情有關，她們兩個會不會有了什麽發現，然後一起去查探了呢？
一想到這裏，雪鳳的心算是放了下來，傾凰的靈力之高，是她不能想象的，再加上身負絕學的淼川，她們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無月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她們爭論不休的樣子，終於耐不住性子問道：“你們到底討論出個結果沒有？”
眾人驚覺還有一個外人在場，霎時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無月的身上。
“無月公子？”鑫月與他有過一麵之緣，態度不善地道。
無月絲毫不將她放在眼中，態度冷硬地看著雪鳳。
雪鳳思忖了一會道：“閣主想必是去救師父了？你們這些日子可有打探到師父的消息？”
這話一出，眾人沉默。
她們確實探聽到了前任閣主的一些消息，但是那個地方她們卻絕不敢再踏足了。有一次門人不小心闖進了龍鼎山附近，後來再沒有回來，鑫月便派了另幾個弟子去尋，結果依舊沒有消息，最後淼川帶著她的一個弟子回來，而其他人卻杳無蹤跡。
她們淩煙閣的弟子皆是靈修之人，不管靈力高低，這種無故失蹤的事情卻是極少發生的。
龍鼎山到底發生了什麽，除了淼川跟那位幸存的人，誰也不清楚。
但是那位幸存者瘋了，生生地被嚇瘋的，到底是什麽樣的場景竟然會把一個人生生地嚇瘋掉，龍鼎山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淼川她不說，也沒有人能夠回答。
聽到龍鼎山，鑫月的臉變得煞白，囂張的語氣突然變得驚恐了起來。
“龍鼎山……龍鼎山……”她呢喃了幾句，便沒有了下文。
她偷偷去過龍鼎山，看到了平生都不想再看見的畫麵。
他回來了，那個男人變成惡魔回來尋仇了，在淩煙閣的那晚她就知道淩煙閣的覆滅是一場報應，是夢華瀟造下的孽，最終也將由她來承擔。
夜雪山莊一片陰雲籠罩，鑫月等長老始終都沒有表態要去龍鼎山看看，無月怒視了一眼她們，拉著雪鳳踏上去龍鼎山的路，雪鸞本想跟上，卻被她姐姐一個縛身法給困住了。
“鸞兒，你在夜雪山莊好好待著，姐姐去救閣主，若是姐姐回不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替我們雪族人好好活著……”
話落，無月與雪鳳踏風而去。
城北，龍鼎山。
夢青彥站在山頂極目遠眺，眸中含恨。
為什麽，為什麽他終於找回了自我，卻不得不麵對這樣的真相。
緋雲緩緩走過來，腰間的玉玦叮咚作響，提醒來人身份。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他的計劃，所以故意引我出去？”夢青彥背對著緋雲，極目遠眺昊都繁華街市，他在想，遠方燈火繁華處是不是曾經有個絕美出塵的身影飄然路過。
緋雲麵上表情凝住，無悲無喜地道：“你都知道了？義父都告訴你了？”
還需要告訴嗎？這麽明顯的陷阱，也隻有他才會傻傻地跳進去。
夢青彥不答。
沉默的氣氛中各自都在揣度。
緋雲在想他真的知道了他們所有的計劃了嗎？還是隻知道了其中一部分，沒有義父的命令，她什麽也不敢說。
而夢青彥則是等著，他們到底還有多少事情在瞞著他，他是不是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沒有任何發言權的局外人。
沉默，依舊是沉默。
夜風涼涼地打在他們身上，比夜風更涼的是人心。
龍鼎山的夜似乎格外的冷，作為皇陵所在，自古以來都不缺冤魂野鬼。據聞太祖皇帝殘暴，曾令萬人殉葬於此，一時間哭聲慟天，草木萋萋。一到夜裏，常有人在此聽到哭喊之聲，淒淒瀝瀝，不絕於耳。後來，這裏便常有鬧鬼的傳言，昊都及附近村落的百姓從沒有人敢在夜裏於此地出沒，人聲的稀少，更令這森寒之地多了幾分鬼氣。
“那幻情蠱可是出自於你之手？”夢青彥還是忍不住問了，雖是疑問的語氣，態度卻異常肯定。
緋雲渾身一震，想不到他清醒了之後最關心的竟然是這個問題。
她無奈點頭，雖然她並不想承認，但是這事實無可否認。
夢青彥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幻情之蠱有移情之用，幻者，虛也；情者，愛也。
時隔已久，她沉醉在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愛情裏，漸漸忘了，她得到所有幸福的原因竟然是一條可笑的蠱蟲。
一開始，她並不想那麽做，但是淩煙閣防範甚嚴，她根本沒有可趁之機，那日，見到他昏迷於雲山山麓間，全身定住，除了均勻的呼吸，如同死去。
她一時好奇，救了這個男子，並且給他種下了幻情蠱，以便把他作為一顆打入淩煙閣內部的棋子。
從那以後，夢青彥對她出奇地好，他的溫柔如同三月的春風，暖暖地融化了她滿心的堅冰，照亮她晦暗多年的內心。
不知不覺，她愛上了他，愛得無可救藥。
她以為他也一樣愛她，對她照顧的無微不至，那個時候她絕對相信即使她要天上的星星，這個男子也會義無反顧地為她摘下。
那天，他要跟他的師妹成親了，這個親事是很久之前定下了，據說他很愛他的師妹。那個時候，她嫉妒地發狂，她發誓一定要破壞這場婚禮，她要讓他那個勾引人的小師妹知道誰才是他心裏的那個人。
他沒有讓她失望，一句“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是個比你優秀的姑娘！”再一次讓她得到了滿足，她就在場，清楚地看到了他師妹眼中的憤怒與絕望，她很滿意，她也一直以為他對她的寵愛會一直持續下去。
但是她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這一切原本就不屬於她，靠一條蟲子維持住的愛情總會有一天走回它原本的正道。
那一天，義父告訴她，是時候該解了他身上的幻情蠱了。
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來這個可笑的故事，這段令她沉迷的可笑的愛情。
幻情之蠱雖能令人移轉心智，但是幾月之後，中蠱之人若沒能解蠱，他將成為一個癡呆之人。
顯然，當初她做這件事的時候並沒有想那麽多，那個時候，他的性命關她何事，她隻要完成任務便好了，但是現在不同了，她不想他變成傻子，她也想憑借著自己的實力，讓他愛上自己。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為了達到目的對我的利用？包括破壞我的婚禮，讓我同師妹反目？”
“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隻是希望你愛我！”
“嗬，可笑。從你們這群魔鬼的口中也配說出愛這個字麽？”夢青彥驀地轉身，清俊的眸光寸寸變冷，最後怒視著她，幾乎令她的心寒了幾寸。
緋雲笑得無力，她不配說愛，難道他配嗎？
“你明知道那是你深愛的師妹，你不是一樣拋棄了她，她此刻怕是在皇陵冰冷的地牢裏生死未卜吧！你那麽愛她，你那麽護著她，那你怎麽不帶她走！”緋雲大喝道，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是悲傷，還是絕望，還是無可奈何的一種發泄。
夢青彥的拳頭驟然攥緊，淩厲的掌風驚起緋雲飄揚的長發，卻在她鼻尖半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緋雲緊閉的雙眼睜開，嘴角勾出一絲嘲諷的弧度：“夢青彥，你就是個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