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琴棋書畫（下）
一瞬間煙光盡退，萬法皆消。傾凰前一刻還在雲霧飄渺的仙境，這一刻已置身在江南小鎮清雅的宅院裏。
假山重疊蘭初發，山石小徑路悠長。
越美的事物越是帶著致命的毒，不知這一關老前輩考得是什麽？
傾凰與無月二人轉了個彎，隻見一男一女在石盤對坐博弈。
這一局莫非是考棋藝？
琴棋書畫，老前輩倒是風雅之人。
待二人走進了些，卻始終看不清下棋人的臉，應該是老前輩和他的心上人吧！
傾凰看了一會兒，二人棋藝精湛，你來我往間，殺得地暗天昏。
男的棋路保守，以守待攻，在棋盤當中漸漸擺出一條大龍，沉穩而不輸氣勢。
女子兩路圍攻，在大龍左右擺出兩條張牙舞爪的小龍，對大龍造成牽製，更是時不時發出攻擊。
正當棋局雙方難舍難分之時，兩位博弈者忽然化清風而去。棋盤之上顯出一句話：方寸天地，黑白世界，演天下風雲。
傾凰與無月麵麵相覷，方才一陣老前輩給了過陣提示，那這一局放個殘局在這裏算是怎麽回事？
傾凰對棋道之事並不是很擅長，但是淩煙閣藏書閣曆來也收藏了許多天下名家的棋譜，偶爾閑暇時也看過一些，隻不知老前輩滿意的結局是什麽？
傾凰還在發愣之時，無月已經走上去，坐在了先前男子所坐的位置上，笑著道：“小凰兒，師父的意思也許是想讓我們替他下完這局！師父常一個人下棋，我本以為那是他的特殊癖好，如今看來，他應當是為這局未下完的棋遺憾呢！”
傾凰點點頭，上前就著方才那女子坐過的位置坐下，埋頭研究棋路。
“咦？這局怎麽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傾凰抓了抓頭皮，剛剛那一瞬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腦中閃過，但是卻怎麽也抓不住。
“你真的見過？”
無月激動地問。
傾凰點點頭，又搖搖頭，臉色苦惱。
想不出來索性不在想了。
“無月，他既是你師父，你必然承得他的衣缽，而我今日也大膽充個有緣人，你我便按本心走，誰也別讓誰！”
無月一聽笑了，“小凰兒莫不是想當我的心上人？哈哈哈~”
傾凰隻當他在說笑，卻也不惱。
二人你來我往按著各自棋路先後落子。
淩煙閣中的姐妹不愛棋術，是以她的棋術多半來源於藏書樓裏麵的書籍，至今為止，也已忘得七七八八，完全是看運氣行事。
二人先後落了大約十餘子，傾凰開始頭頂冒汗，秀眉深鎖了。
走在這裏？不妥！落在此處？也甚不妥！
“小凰兒，想不到你也有著急的時候！”
“你閉嘴！”
傾凰焦頭爛額地研究棋路，一雙鳳目似要把這方寸棋盤給盯出個窟窿來。
無月笑著，換了個手撐下巴，桃花眼在棋盤與美人之間來回移動。
“小凰兒，”
傾凰深怕他出言提醒，伸手道：“不許說，讓我想想！”
無月麵帶笑意，又將想說的話吞了回去。
白子似乎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此刻兩條小龍已經完全被大龍牽製住，整個棋局黑子如黑龍出世，勢不可擋。
就這一盤棋，白子敗勢已定。
“小凰兒？”
或許你還是認輸吧！無月這般想卻絕不敢說出來。
傾凰抓耳撓腮，心情煩躁，強念了幾句清心咒，終於把煩亂的心思壓了下去，無奈地閉上眼，揉了揉微疼的太陽穴，一張完整的棋局在腦海裏重現，一個個黑白棋子如同萬千士兵，雙方打得火熱，而白子漸弱，黑子愈盛，她身為主帥卻無能為力。
正自歎息，忽然腦中靈光一閃，玉手快速執棋落下，叮咚一聲，落子無悔。
無月愕然。
你要下這？這可是自毀長城。
傾凰堅定地點點頭，事已至此，唯有一博。
傾凰思路大開，幾個來回便重整了旗鼓，將原先散亂兵力聚於一處，竟隱隱形成對抗之勢。
“倒是我小瞧了！”
傾凰勾唇淺笑，她這招棄車保帥可是在一本古籍上學來的，具體叫什麽名她已經忘了，隻是隱約記得，連棋局分布都像極了。她想她之前腦中揮之不去的熟悉感極有可能是那本不知被遺忘到哪個角落裏的古籍。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棋盤上拚殺已盡。
在老者滿足的大笑聲中，江南小院盡數隨風化去。一場博弈最後以平局告終，無月本有機會慘勝，卻最後讓了半子，促成和局。
棋局便如人生，過於爭勝往往傷人傷己，夫妻處事之道更是如此，相互尊重才是雙贏。也許這也是老者最後領悟到的真言。
前兩陣文文氣氣，不帶一點殺氣，這第三陣卻大有不同。剛步入陣中，便是一陣亂石飛沙鋪麵，狂風大作，驚雷隱隱，烏雲密布，萬物枯涸。
傾凰扯著寬袖遮住臉部，無月亦然。
風雷之中，隻聽得傾凰微弱的聲音：“無月，本以為你師父是個風雅之人，如何弄了這麽個破地方令我二人受苦？”
無月大聲喊到：“師父此番安排自有用意！”說話間卻將本不健碩的身形往傾凰身邊擋了擋，多少也幫她擋點風沙。
金色的沙肆無忌憚地漫天飛舞，廣闊的天地間一片黃蒙蒙，不見一點日光，更無佳木青蔥。
“乾為天，坤為地，震是雷，艮如山……”傾凰雙眼微眯，一邊行走，一邊輕聲呢喃著。
無月驚奇道：“八卦？若是我，就猜五行，我師父研究五行比較出名！”
“五行！”傾凰靈光一震。她怎麽沒想到呢。
初一曰五行，一曰水，二曰火，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檣。五行囊括萬物，是萬物之源，萬物之本。一個書字可以書盡天下，包羅萬象，不就如同五行變化萬般麽！
“你想到什麽了？”
“先別打岔！”
五行相生相克，相乘相侮，天地之間，唯有五行調和方能萬物和諧，而此地狂風大作，亂石如飛，分明是五行失和的征兆。
風聲在耳邊忽忽作響，傾凰腦中閃電般刮過在淩煙閣學的五行術，卻苦於無果。
這一會老前輩不再現身，連提示都沒有，他們兩個就像是被遺棄的人，在漫漫風沙中相互依靠。
“其實這樣挺好！”無月低聲道，撐起的白袍幾乎蓋住了傾凰嬌弱的身子，而他自己暴露在風沙裏，早已不複先前飄然若謫仙的模樣。
傾凰正苦思冥想，風聲又大，她根本沒有聽到無月的話，隻剩他一個人心中風月，無限暇思。
兩人舉步維艱，本以為這環境已經夠惡劣了，想不到風沙卻是越來越盛，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不僅如此，以他們二人的修為感覺到前方正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靠近。
老前輩玩膩了文縐縐的，終於開始動真格的了。
看來一不小心這條小命就得搭在這裏了，傾凰想想還真不甘心，自己還有大仇未報，師父下落不明，淩煙閣眾姐妹也未曾安排得當。
不行，她一定得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是破陣的關鍵在哪裏？
已經由不得她再慢慢思考了，隻聽得耳邊聲震如雷，猛的抬頭，卻見漫天金沙正如怒海巨浪席卷而來。
“啊！”本能的發出一聲尖叫，無月身子一震，立馬將人護在身下。
這是沙塵暴，來勢太過迅猛，一個大浪撲下來，兩個小身影就不見了蹤跡，天地之間唯有多了一個小沙堆。
大浪過後，風煙沉寂，一片烈日如火般炙烤天地，這裏儼然又成了一個巨大的鍋爐。
而落入沙堆的兩個人此時已不知去向，無處去尋。
且再說那去禦乾宮通傳的小內監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前殿，卻被起身走動的雪鸞給擋住了。
她本是習武之人，雖受了些傷，但是有傾凰的秘藥治療，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一出門見到一個內監盛氣淩人地過來，心情本就不妙。
“喂，你不是這個宮的吧！”
“本公公是太後宮裏的，要見你們娘娘！”他根本連正眼都不瞧一下雪鸞，說起話來趾高氣昂的，很是刺耳。禦乾宮的侍衛卻也都是些人精，知道楚皇對於太後向來忍讓，對於太後宮裏的人多少還是留著些麵子，這番爭執隻當是沒看到。
“我們娘娘是你相見就見的？有太後懿旨沒有？”
公公哪管這些，楚後宮這些年來太後獨尊那是人盡皆知的，要召喚個人何時要過懿旨。
但是雪鸞如何能讓他得逞，她是清楚地知道傾凰去了哪裏的。隻是都快過未時了，傾凰還沒有回來，心中也甚是著急，這時若是讓人發現傾凰不在宮中，勢必會引起很大反應的。
到時候的局麵就不是她能夠控製的了。
“娘娘還在午休，奴婢也不敢進去打擾，你這奴才要是進去打擾了主子休息，看誰能保得住你！”
“呦呦呦，你這小妮子唬誰？後宮向我們太後娘娘說了算，要是誤了太後娘娘的事，你家主子也不好交代。還不快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