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美男破相
玉泉閣裏,青煙繚繞。
玉泉,隻因一泓溫泉的流過,常年溫暖如春,是以得此名。
黎明的前夕,夜傾凰蓮步緩緩地走了進來,她穿了一身月光藍的織錦流仙裙,廣袖輕垂,鳳尾曳地,腰間是一根顏色稍淺的天藍色腰帶,腰間掛了一根流蘇宮絛,天青色的玉佩泛著泠泠的光華,仿佛從天而降的仙子。
“少閣主!”
慌亂的人們在看到夜傾凰的那一刻一下子找到了歸屬,紛紛下跪行禮。
“大家起來吧!今日我就問一句,你們到底信不信我?”夜傾凰目如點漆,如仙如幻的臉龐顯得神秘而充滿智慧。
“我們願跟隨少閣主!”眾口一詞。
“好,從今天起我就是淩煙閣新閣主,我還有一項重大決定要告訴你們。雲山我們是待不下去了,大隱隱於市,從今日起我們淩煙閣不再是玄門的人宗,而是一個全新的大家庭!”
聽到夜傾凰那麽說,底下人麵麵相覷。他們淩煙閣向來以玄門正統自居,隱居雲山,修習幻術。
夜傾凰也料到自己的決定必定會引起她們的疑惑,甚至反彈,她淡然一笑,細細地談論聲立馬安靜了下來。
“大家不會以為雲山還是安全的隱居地吧,既然有了一次襲擊,那麽必然還有第二次,敵暗我明,說什麽都是我們吃虧。況且你們那天難道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事嗎?”
“奇怪的事?”
“我們淩煙閣以幻術見長,雖然不會武力,但也足以自保,但是這一次,敵人悄無聲息地接近,我們竟然一點感知都沒有,連幻術也不足平日的五成!”
“是啊,確實如此!”
“這隻能說明兩點,對方目的明確,而且有專門對付我們的法寶,留在雲山不過是自取滅亡。”
“那我們何不向玄門求救?”德高望重的鑫月長老提出來質疑。
夜傾凰啞然失笑。
“除了師父,我們之中可有人知道玄門所在?況且這個時候求人,誰能逃得了寄人籬下矮人一截的命運,難道師叔甘心這樣屈居天地兩宗之下,做個喪家犬?”
鑫月低頭不說話了。
“我覺得凰兒的意見挺好的,這也是為了保全我們!”森雨長老插話道。
淩煙閣本有五大長老,分別是鑫月、森雨、淼川、焱巽和垚鈴,她們本是師父夢華瀟的師姐妹,在淩煙閣的地位超然。其中鑫月此人刻薄固執,雖然是權威一般的人,但是真心喜歡她的還真不多。而森雨就是個沒什麽主見的,一天到晚研究她那些花花草草,在大事上向來都是能糊弄就糊弄過去,誰也不得罪。淼川是個冷美人,不輕易說話。焱巽待人親熱,為人處世圓滑,也是最為親民最受愛戴的。垚鈴與師父的關係最好,這一次跟著師父一起消失了。
如今兩人已經同意了,而淼川冷冷地走到了夜傾凰的那一邊,臉色卻始終不怎麽好,好在沒人在意,大家早已經習慣了。
“亥,我說小凰帶我們入世是好事啊,你們一個個那麽緊張幹什麽啊!嗬嗬嗬~~~”看清了形式的焱巽終於也發話了。這個時候她們這幾個長老似乎齊齊失憶忘了入門時所立的玄門弟子不準入世的戒條,唯有那些個剛剛入門沒有多久的小師妹們還在麵麵相覷著,似乎有些不確定。
“閣主,我雪鳳願追隨您,您若不離我便不棄!”若說夜傾凰在淩煙閣的人脈,雪鸞與雪鳳算是她最忠誠的死黨了。
雪鳳是雪鸞的雙胞胎姐姐,她們姐妹二人,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唯有夜傾凰在見到她們的第一眼就認出了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她那時說了一句極其裝逼的話:看人,看得不全是外表,還有心。也正是這句話收服了姐妹倆的真心,讓她們這一生都認定了她這個主人。
看人看心,雪鳳成熟穩重,雪鸞俏皮可愛,既使是一樣的容顏,又如何能一樣得了。
在雪鳳之後,那些小輩中的觀望之人也立刻下了決心要上夜傾凰的船。
“好,你們先下雲山,確定要跟著我的明日再千祥客棧會合,我會讓雪鳳去安置你們的,若是不想加入,我也絕不勉強,大家去留隨意!”
話落,夜傾凰轉身離去,懷中安然地睡著那隻名叫雪靈的白狐狸。
雪鳳與雪鸞急忙跟上。
雲城城主府西苑。
夜傾凰輕手輕腳地落在了院中的一處假山上,伸了個懶腰,摸了摸懷中的小狐狸,再整理一下一夜下來有些淩亂的衣服,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本來昨日離開對於她來說是個絕佳的機會,但是有一件東西令她改變了自己原先的計劃。
那個黑衣人身上掉出來的玉佩,雕刻著一隻三足金烏,在楚國,金烏是太陽與光明的象征,她似乎在楚雲爍的身上看到過類似的花紋,不管淩煙閣的被襲與師父的失蹤與楚雲爍有沒有關係,以江月凰的身份混進楚國皇室對於她來說是件好事,況且,她還有其他的計劃。
打定主意以後,她突然感覺到了些許困意,畢竟一夜沒睡了,打了個哈欠以後,雙眼就開始迷離了。腳步沉重地晃到門口,一把推開了房門。
“額……”在看到楚雲爍那張放大的俊臉的時候,夜傾凰的腦子確實是一片空白的。
“去哪裏了?”楚雲爍的語氣不容反抗,平靜中透著幾絲怒火。而傾凰不知道楚雲爍竟然會出現在這裏,一時根本沒有轉過彎來,反射弧遲鈍了好久。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她結結巴巴的語句出賣了她緊張的心理。而楚雲爍此時是生氣的,因為他昨晚心血來潮地來看望她,卻發現在西苑眾多耳目的關注之下,夜傾凰不翼而飛了,這讓他對夜傾凰產生了懷疑,也害怕這個女子就這樣一去不複返,置兩國百姓的生死存亡於不顧。
他派人裏裏外外地尋找她的下落,就差把雲城掘地三尺了,可是今早這女子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回來了,夜傾凰的態度對於他來說無異於火上澆油,怒火攻心的楚雲爍一把製住了夜傾凰,厲聲問:“說,昨晚去哪了?”
“我,我隻是出去逛逛!別緊張,有話好好說!”夜傾凰本脫口而出的咒語在想到自己的計劃之後不得不改口,雖然這樣的理由連她自己也不會相信。
果然,楚雲爍並沒有放開她,而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良久才問:“去哪逛了?”
“其實,其實我就是在你家後院的假山上不小心睡著了!你看我人都回來了,這種事就別計較了,給我留點麵子!”
“你懷中的是什麽?”夜傾凰這時才意識到雪靈一隻還睡在她的懷中,這會兒就隔在夜傾凰與楚雲爍之間,被點到名的小家夥,終於醒了,還分不清此刻的狀況,一見到自己的主子被人牽製著,伸起小爪子不由分說地往楚雲爍臉上抓去,楚雲爍拽著夜傾凰,一時不好放手,竟然讓她給得手了,一張帥氣的臉立馬出現了三道血痕,如同一張完美的墨寶被人塗上了三顆黑點,著實可惜了一些。
楚雲爍堂堂一個帝王哪裏遭受過這樣的待遇,眼中真真地冒火,放開夜傾凰,改追那隻四處逃竄的小狐狸了。
夜傾凰噗嗤一笑,小狐狸可算是為自己報了一仇了,心情大好。
而此刻做了壞事的狐狸卻是吃奶的力氣都用在逃命上了,想不到這個男子身手那麽好,又那麽執著,自己還真是踢到了鐵板上了,她嗷嗷直叫,隻希望自己那個不靠譜的主人能夠大發慈悲救救自己,好歹她也是為了夜傾凰才這樣的。
但是夜傾凰始終沒有動作,直到楚雲爍揪住了雪靈的長尾巴,她才一晃身過去,楚雲爍隻覺得手上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酸疼地要命,手一鬆,雪靈就落入了夜傾凰的懷中。
楚雲爍怒氣不減,誓要小狐狸償命不可。委屈的狐狸躲在夜傾凰的懷中不敢露頭,剛剛被楚雲爍一拽,險些把尾巴都給拽下來了,如今疼地她直冒淚。
夜傾凰抱著狐狸,強忍著笑,戲謔道:“你堂堂一國之君不至於為難一畜生吧!”狐狸在她懷中直抗議,誰是畜生呢?夜傾凰不理她,笑著看楚雲爍狼狽的模樣。
楚雲爍強壓下怒氣道:“她的罪行十次都不夠她死的!”
“說到底還是你小肚雞腸,她不過就是在你臉上留了小小的一點印記,你就要她的命,這怎麽說都是她比較虧吧!這樣好了,我幫你治好臉上的傷,你就饒了她一次?”
“不行!”
“那沒有方法咯,她的爪子上有毒,沒有我獨門的解藥,誰也沒法治好你的臉,它隻會潰爛發炎,最後……哎,真是可惜一張風華絕代的臉了!”
“你……”楚雲爍一聽整個人都快炸了,看夜傾凰的眼神都像要噴出火來,他這輩子很少栽過,想不到這頭一遭就在夜傾凰這裏給栽了,心裏的不甘可想而知,就連平時一再維持的冰山臉都裝不下去了。
“你最好記得今天的事!”這位尊貴的皇帝最終還是決定采用忍一時風平浪靜的策略來對待眼前的這件事。
他坐下,狂喝了一壺水,不耐煩道:“還不快過來給朕上藥!”
夜傾凰裝模作樣地從袖子裏掏出來一瓶藥膏,輕輕挑了一點出來,對著楚雲爍那張臭臉使勁揉搓。
“你輕點!”雖然他不怕痛,但是被夜傾凰的魔爪如此虐待,他還是忍不住出聲道。
夜傾凰應了一聲有些不甘心地放緩了動作。她的藥膏塗在臉上涼涼的,還挺舒服的,楚雲爍心中的怒火也慢慢地平息了下來,回頭一想,自己很久都沒有動這麽大的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這麽了,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竟然控製不住地就大發怒火了。
夜傾凰好似能猜到他的心思似得,裝模作樣地安慰道:“消消氣吧,動氣傷肝!”臉上毫無誠意,似乎還有點幸災樂禍。
待楚雲爍走後,小狐狸才嗚嗚地從夜傾凰的懷中出來,“好了,小家夥。今天記你一功,待會給你做好吃的!”
夜傾凰是真的心情大好,想到自己在這裏被楚雲爍威脅了多少回了,今天終於討回了一點利息,一想到這件事她就免不了得意,其實雪靈的爪子上根本就沒有毒,她給楚雲爍用的也不過是自己用來抹臉的藥物而已。
楚雲爍從西苑走出來的時候,手放在自己手上的臉上,傷口上似乎還殘留著夜傾凰柔軟的溫度,一陣清香撲鼻,是夜傾凰身上常有的味道,他不知心裏在想著什麽,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他輕輕地呢喃了一句,“難道朕連有沒有毒都分不清楚嗎?”
路過的侍女們則是嚇傻了,因為他們城主府的貴客今日一臉傷容,幾個私下裏對楚雲爍芳心暗許的小姑娘則是一邊為美男破相暗自垂淚,一邊對那個下了狠手的罪魁禍首加以惡毒的詛咒。
而楚雲爍渾然不在意大家的看法,安排好明日回京的事宜,便一頭埋進了公文與奏折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