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章 心惶惶不可安
我也不講話,隨著釋將軍緩緩前行,在黎淳殿內每一間房前停留片刻,再前往下一屋。可是一路的前行,我隻在湟囉將軍眼中看到默然,仿若整個世界在他眼中都不過是退去顏色的彩虹。
我的進宮隻為姐姐,似乎在我的意識裏,除去利用與被利用,再無其他。在奉先殿之時便已借助釋予烙之手除去萩曈姑姑,於皇陵的一夜,他的直言坦蕩,又宣誓了對我的包容。可是我對他終究不過一些感恩,與再次利用!
“釋將軍最近有些憔悴了,該是注意了自己的身子。”我故挑了言語閑談,也不知為何,瞧了他憂愁的麵容,有些不忍的心疼。
瞥眼隻瞧見那些個衛兵卻如豺狼一般凶猛了氣焰,不停揮動著刀刃在殿內肆意摧毀,或是整齊疊放的棉被,或者嚴鎖的木櫃。我卻是極其疑惑,那如塊狀的棉被可是能藏住一個人,也著實滑稽了些。
而他們走過之地,均留下一片坍塌!我自是不加阻止,想讓這一切的蕭索落到皇上眼眸中,讓他知曉這些太後的手下是怎樣在我宮中囂張跋扈。
“謝娘娘關心!隻是不太習慣這炎炎夏日,無礙!”
“哦,將軍這般消瘦的體製竟也怕熱?”我有些驚訝,話說那瘦的人易過夏日,肥碩之人冬日不冷!
“娘娘哪裏的話,臣也不過是凡人,怎能超脫了塵世間的燥冷疾苦!”釋予烙似喃喃自語般如此講出一句,又仿若意有所指般在講與誰人聽。我卻是一直在想著北溟墨之事,沒多餘思維猜想了將軍的語言是在為誰人訴說。
“將軍,那邊有血跡!”不知哪邊疾步走出來一小衛兵,擾亂我的瞎想。抬眼瞧著此將士將自己嬌小身子裹在寬厚鐵質盔甲中,惹人擔心了他是否承受得去那重量。
聽到語言至此,心突然‘咯噔’一下,想是昨夜天色過暗,在清理血跡之時未看了清楚。隨了那衛兵徐徐前進,直到越漸靠近了小栓子的寢殿,婼喬白色身影突然出現在眼際,心撲騰隻跳,抓著姑姑的手再次緊了緊。
瞧見我們的靠近,婼喬慌忙跑了過來。臉色出奇的蒼白,並帶著陣陣恐慌,到我身邊欲要開口,瞧我對她使了眼色瞬間低下眉頭,像是做錯事後的孩子。
婼喬既然還待於此,那北溟墨又怎能逃出去?且看衛兵這樣多,應該也將我黎淳殿重重圍了個圈,插翅也難飛,看來今日勢必要抓出刺客,也注定我必斃命於此!
“將軍,血跡就在這裏!”帶我們前行的小衛兵再次開口,臉上淡淡微笑,話語中帶著一絲輕快,如果真的在此處抓住了北溟墨,該是立他大功一件,甚至還有可能不再隻做跑腿的士兵。
前行不過二十步,果真小小一滴血液,早已被風幹。釋予烙躬身直直瞧了瞧,麵頰之上看不出表情,陰森的可怕,與那夜在皇陵的可愛模樣,判若兩人!
“將軍,這是我的血,早間打掃庭院不小心刮傷手指,你瞧!”小柿子突然自裏屋跑出來,講話的同時並伸出手來。之間果真一條長長的口子,可是那血還在向外湧出,誰會相信了他是早間割傷,越顯了欲蓋彌彰。
釋予烙站直身來,望了望小栓子略顯慌張的麵色,再向強做鎮定的我看了看,眼眸閃過一絲飄忽不定的情緒,似明白,又似繼續糊塗。
“你們繼續搜!”最終隻講出一句話,轉身往小柿子屋中走去,冷峻之色不禁令人避舍三尺。
“主子……”婼喬在我身後拉了拉我的衣袍,輕輕一語,均帶著惶惶不安之意。我已全數明白,自然也不能平靜。不過問她的惶恐,隨釋予烙前行,每走一步,腳下似帶了千斤重擔,壓著腳踝移動半步也無比艱辛。
深紅的寢殿門如幹涸血液,借著辣辣太陽光晃入眼眸中,仿若被灼傷一般疼痛,額頭的細汗不知是因為熱,還是害怕所致。隻是那細汗凝結成珠,順著側麵落下,滴到脖頸間,似眼淚一般溫溫熱。
該來的總也會來,索性放開一直握著姑姑的手指,加快腳步往裏間走去。直跨過門檻,已做好必死的心理準備。可是那張床榻之上、昨夜北溟墨還躺在上邊流著鮮紅的血液,此刻盡是一襲白色被褥整齊疊放,哪裏有絲毫血跡。連那襤褸的衣衫也不知丟棄在了何處,不得尋了蹤跡。
極度震驚之際也不忘四處張望,北溟墨如此一人既然出不得黎淳殿,就仍還留在這屋中,可是人又在哪裏?
低眉張望終無果,抬眸細看,再次嚇到我冷汗直流。那屋頂直梁上方赫赫出現一抹白色身影,不正是他們鎖搜尋的北溟墨又是何人,憑借粗壯橫梁遮掩自己的身形。
此時的釋予烙也不若之前婉約之貌,犀利眼眸四處張望,不帶任何顏色。另兩位緊隨而來的衛兵已飛快上前,翻騰著屋內可以藏身的任何地方,重複著持刀柄撩開整齊棉被,砍去緊鎖木櫃,將櫃中衣物樸散在地,一片狼藉。
之時他們並沒有向屋頂看去,滿是頹廢的樣貌出了內殿,再向別處搜。
在如此簡短不到一刻鍾的時辰內,我總不敢看向了別處,眼眸雖隨著衛兵的移動流轉,卻不敢離開釋予烙麵頰半分。他的聰明睿智,咘洛皇城人人皆知,不敢有絲毫懈怠。
一旁的婼喬與小柿子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有些顫抖了身子。姑姑見狀緩緩靠近,將兩人帶出此寢殿,不知去往何處。
“釋將軍,不過奴才的房間,一眼便可望穿,怎的還有什麽地方不妥麽?”待所有人都走出,唯留下我與釋予烙兩人。
可是就在我講完話的那麽一瞬間,樓簷上方突然忽然直直掉下一滴血紅,不過咫尺間便會落至釋予烙頭部。霎時也顧不得許多,腳上一用勁、崴倒,身子順勢向了將軍撲過去,不想他也是習武之人,隻消長臂一攬,我便跌入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