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複留王府
第十九章 複留王府
庭院清涼,一室空寂靜。
我對著窗外的荒涼景色第一百零一次歎息,此時已是深冬,萬物凋零,當真是無一絲生趣。但最令我無奈的還是那永安王。
我在童府待了半年,又在金府當了五年的丫鬟,自認識人無數,見人總識得三分顏色,卻不想在永安王這裏栽了跟頭。
我看不懂他。
明明手握天下兵馬,連皇帝都懼他三分,照理說這樣的人應該正是春風得意的,而我卻不曾從他那冰冷的眸中看到一絲喜悅,唯一的兩次真正的笑還是在我麵前。
我不認為我有如此大的能力能讓一個終日冷顏的人物重展笑容,更何況我不曾記得我說的話有足以取悅皇甫景之處。
所以我和皇甫景之間要說有甚關係的話,不過是主仆之分而已,卻因為皇甫景將我帶回王府時殷勤的態度,讓王府眾人皆有所誤會,更可恨的是那皇甫景竟在此後一月內沒有再出現在我麵前,害得我即使想要離開這件華屋也沒有辦法。
“顰兒姐。”
門口探進來一顆圓圓的小腦袋,十幾歲的年紀,頭上紮著兩個小髻,小臉被凍得紅撲撲的。
一見我正站在窗前,小臉皺成一團,使勁地把我從床邊拉回屋子裏,又踮起腳尖將窗戶仔細關好,直到再不漏進一絲風進來,這才重新掛上笑顏。
轉過頭來,鼓著腮幫子,似是極為不滿:“顰兒姐,又不聽惜兒的勸了,你身子還沒好,大夫吩咐這傷是斷斷見不得風寒的,我才走了這小半會兒,顰兒姐就??????”說完,眼裏已有淚。
我更加頭疼了,我之前在王府中怎麽不曾遇到如此麻煩之人呢?
眼前這個老愛哭鼻子,凡事都會大驚小怪的女孩子叫惜兒,是皇甫景偶然在街上遇到的,那時的她正被人販子當街叫賣。
那時的她已經三天沒有吃頓飽飯了,昨日又被人販子暴打一頓,身心俱疲。突然看到眼前有一雙皂角靴子停在麵前,那時她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抓住這人的衣服下擺便哀求起來。
那人似是極為不忍,朝身旁一穿著華貴之人懇求:“爺,這孩子我看著實在可憐,能不能?”
那人不僅穿得好看,連那臉都是俊美無比,如天神一般,難道他就是來拯救她的神仙嗎?急忙朝他磕了兩個頭:“求神仙救救惜兒吧,惜兒三天沒吃飯了,惜兒不想死??????不想死。”
那人居高臨下看著她,眼裏似有憐憫閃過,又似是什麽表情都沒有,但卻在轉身時擺了擺手。
然後他的隨從便遞給人販子一張銀票,好像是很大的數目,讓那人販子極為高興。然後那隨從便帶著她來到一所很大的府邸,門口立著兩尊很大的石獅子,告訴她這是永安王府。而她,是被剛剛的貴人,也就是永安王買下來了,又問她,是否願意到府裏當差,若是不願,王爺會給她一些銀兩,以後好自為之。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因為她娘親在世時曾告訴過她,若有人對你有極大的恩情,你應該為他當牛做馬來還恩。
“然後你就與王府簽了終身契?”這個所謂的“英雄救美”的故事我已經聽她講了無數次,這次見她又兀自陷入過去的回憶中不可自拔,便忍不住出聲提醒。
“嗯,王爺對我的恩情極大,要不是她,惜兒大概已經被賣到了青樓裏了,那裏是世上最可怕的地方,女孩子進去了就別想出來,娘親在世時就這麽跟惜兒說的。”
看著那雙純淨的眸子裏滿滿是對皇甫景的感激,我實在不知道怎麽說才能點醒她。
大興王朝下人的賣身契約通常分兩種,一種是有限製,一種則是終身製,有限製的契就是幹滿幾年後,就可以回鄉的,而終身契就是一下子買斷了你這個人,終身不得離府的。一般要簽終身契的下人都是要求自願的,惜兒來府才一年多,被領進王府時不過九歲左右,她如何懂得一輩子為奴,無時無刻都要看人臉色過活的日子到底有多難熬,如此草率就為自己定下了一生,我不禁為她扼腕。
“對了,光忙著說我自己了,手裏拿的飯食倒是忘了,放了這半天,定是涼了,惜兒這就下去讓廚子熱熱去。”
“不必了,我現在不餓,你去熱了也是白熱,就這麽擱著吧。”
“顰兒姐,惜兒不是故意的,相信我,下次一定,一定不會了。”
“瞧你緊張的,我說過我不是主子,你怎麽老是把我當主子待呢?”
“可是王府裏的人都說??????”
“他們說他們的,我說我的,關鍵是惜兒你是信他們還是信我?”
本是一句玩笑話,我本以為惜兒聽完後定會朝我撒嬌“討厭,顰兒姐又拿惜兒開玩笑”之類,誰知惜兒的神情卻顯得迷惘:“信他們還是顰兒姐?惜兒不知,不知道,不要來問我。”說完,竟是激動萬分, 我看著她似乎瘋狂地有些不知自已,怕她一時傷了自己,遂上前抱住她。
十歲的孩子力氣居然這麽大,我好不容易才抓住她的手,便被她輕易甩了開來。我實在無法,便將她撲倒在床上,壓住四肢,這才讓她停了下來。惜兒雖是安靜下來了,心神卻好像還沒拉回,兀自說著:“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這麽說,我不許你們這麽說顰兒姐,她是天底下對惜兒最好的人,你們都是壞人,等王爺回來,一定要他重重罰你們。”
我搖頭輕笑,原來這孩子是在別處受了委屈,怪不得今日的話那麽多,也怪我粗心,竟不曾看出她的異常來。
替她抹去眼角的淚痕,抱住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傻丫頭,你顰兒姐早就練就了一幅刀槍不入的皮囊,不過幾句閑言碎語而已,值得你如此嗎?
以前聽人說,小時候受過傷害的孩子,長大後會特別渴望溫暖,看著我懷裏的小腦袋,我的眼神越發柔軟了,這般赤誠的心,一心一意的,我居然不曾注意到,她與曾經的花顏是如此相似。
突然,屋子的一角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你們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