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未可知
廝殺結束,以黑衣人失敗告終,訓練有素地撤了回去。
劉仁贍等人還要追殺,李弘冀喝道:“窮寇莫追,這些黑衣人撤退之時,隊伍絲毫不亂,恐其另有埋伏。”
蘇幕遮和李弘冀一同陷入沉思,他們都不清楚這些黑衣人到底什麽來頭。
忽聽蘇渾脫叫道:“這裏還有一個活口!”將一個黑衣人提了過來。
李弘冀目光陰騭,冷森森地問:“到底是什麽人派你們來的?”
黑衣人緘口不言。
李弘冀一劍將他一條胳膊卸了下來,黑衣人疼得慘叫,破口大罵:“你們這幫逆賊,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會饒了你們!”忽地咬破嘴裏毒囊,就此死去。
紫蘇:“他稱我們是逆賊,會不會是複社中人?”
複社乃是楊吳舊部的江湖組織,素以光複江山為己任。當年南唐烈祖李昪篡奪楊吳江山,建立南唐,對楊吳舊部而言,他們就是逆賊。
李弘冀:“若是複社中人,必會拿我們當做人質,絕對不會趕盡殺絕。可是剛才,他們分明要置我於死地,對從嘉倒沒怎麽在意。”
林嫋嫋:“會不會是大周的官兵?”
蘇幕遮:“不可能,若是大周的官兵,他們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圍剿我們,何必黑衣蒙麵。何況,他們說話都是南方口音。”
李弘冀一怔,握著長劍的手開始顫抖,不是害怕,而是憤怒,大吼一聲:“李景遂,我跟你勢不兩立!”
林嫋嫋心驚膽戰,在她的印象裏,李弘冀素來喜怒不露於形色,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麽憤怒地爆發。看來,曆史上說的是真的,李弘冀和李景遂為了儲君之位,爾虞我詐,朝堂分為兩派,各執己見。看來,南唐的朋黨之爭,這才剛剛進入熾熱狀態,從此社稷混亂不安。
……
趙匡胤站在高山之上,麵對腳下百丈懸崖,夜風將他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
柴榮:“二弟,你為什麽不直接嫁禍李景遂,反而嫁禍複社?”
趙匡胤:“李弘冀和蘇幕遮都不是常人,若是直接嫁禍李景遂,隻怕被他們看出端倪。他們這些自作聰明之人,總喜歡把問題看得複雜,隻有嫁禍複社,他們腦筋轉上幾圈,自然而然就會懷疑到李景遂身上。”
荊罕儒:“此計若成,南唐朝廷定將永無寧日,咱們就看著李景遂和李弘冀怎麽自相殘殺吧!”
黑衣人的為首之人急急趕了過來:“參見晉王殿下,弟兄們已經成功撤離。”
柴榮衣袖一甩:“好呀,咱們也該回去了!”
趙匡胤、荊罕儒、還有黑衣首領跟隨柴榮身後,柴榮忽然扭頭去問趙匡胤:“二弟,父皇病重,京兆尹杜大人和酒祖身死,若之奈何?”
趙匡胤巴不得郭威早死,他本是來自現代的謝秋白魂穿,熟悉曆史。知道郭威死後,柴榮繼位,而柴榮雄才偉略,又比郭威更有容人之量,他才有用武之地。
“大哥,行軍打戰,我還略懂一些,這個治病嘛,我卻是一竅不通。”
柴榮又問:“罕儒,你有什麽辦法嗎?”
荊罕儒想了一下:“長安城裏有一位元神醫,何必請他上京給陛下瞧瞧?”
“太醫都沒辦法,這位神醫能行嗎?”
“這個微臣也不敢報仇,但聽說這位元神醫醫術可以通神,不妨一試。”
“也罷,明日傳他上京。”
走了一段路程,柴榮又問:“二弟,這些日子,鳶兒有給你胡鬧嗎?”
趙匡胤心中疑惑不已,為什麽這個時候柴榮要提到柴雪鳶,對政治的敏感度,他素來極高,笑道:“總算沒有給我捅大婁子!”
柴榮微微一笑:“鳶兒對你的心思,你可明白?”
趙匡胤怎能不明白,此刻卻也隻有裝傻:“小弟愚鈍,還請大哥示下。”
“我欲做主,將鳶兒許配給你,你覺得如何?”
趙匡胤在這個時候將柴雪鳶下嫁予他,是籠絡,還是另有深意?趙匡胤忽然想到柴雪鳶在長安的這段時間,屢有和柴榮通信,想必長安最近發生的事,柴榮早已知曉。他不與自己通信,偏偏隻和什麽都不懂的柴雪鳶通信,其中關節,大是值得推敲。
荊罕儒立即拱手道喜:“恭喜趙將軍,很快就要成為郡馬爺了!”
趙匡胤尷尬一笑:“大哥,我家中已有妻室,你讓鳶兒以郡主之尊下嫁,豈不是委屈了她嗎?“
柴榮笑道:“二弟言重了,大丈夫三妻四妾,平常事耳!”
“大哥,此事萬萬不可!”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趙匡胤知道柴榮的脾氣,一時也不言語,但想柴雪鳶若真嫁給自己,是福是禍,殊不可知。如今,他對愛情早已心灰意冷,心中隻有“天下”二字,隻怕又要辜負一個女人了。
……
這一日,眾人回到壽州,李景達堪巧也來視察壽州的重建工作。李弘冀對遭受黑衣人伏擊的事,緘口不提,顯然心裏早有準備。次日,李景達、李弘冀、李從嘉,以及周娥皇和流珠一同動身前往金陵。
蘇幕遮、蘇渾脫、林嫋嫋、琬兒,則被劉仁贍挽留,留在壽州盤桓幾日。林嫋嫋離開壽州幾個月,倒是掛念從前伺候自己的慶奴,此番見麵,自有說不完的話。
“林姑娘,想不到你離開壽州之後,竟然發生這麽多的事。”聽到林嫋嫋的訴說之後,慶奴不禁感慨。
“是呀,短短幾個月,仿佛經曆一生似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全都有了。”
“林姑娘,接下來你還要去哪兒?”
林嫋嫋露出幸福的笑靨:“我要去姽嫿山莊。”是的,在這亂世之中,她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
慶奴有些失望:“啊,你不在壽州了呀!”
“慶奴,我也舍不得你呢,要不我和蘇大哥說說,讓他去求劉老將軍,把你一起帶回姽嫿山莊?”
慶奴大喜:“真的嗎?”
“隻要你願意。”
“我自然願意,真想一輩子都伺候你。”
“傻瓜,咱們是姐妹,以後別說伺候不伺候的話。”
他們正在房間說話,一個丫鬟走了進來:“啟稟天女,三少夫人求見。”
林嫋嫋狐疑地望向慶奴:“三少夫人是誰?”
慶奴笑道:“就是三公子的夫人呀,你見過的。”
林嫋嫋更加奇怪,劉崇諫什麽時候有了夫人,這麽猥瑣的生物,竟然也有女人要嫁,世道真是複雜。
走到客廳,玉娘上前行禮:“賤妾見過天女。”
林嫋嫋意外非常:“你就是三少夫人?”
“賤妾不敢。”雖然壽州之戰已經結束,但是壽州上下一如既往地認為林嫋嫋是西王母派到人間的天女,甚至有人為她塑身立廟,享受香火。是以玉娘貴為劉府的少夫人,也不敢對她失了禮數,態度十分謙恭。
林嫋嫋看到玉娘如今一身綾羅綢緞,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寡婦的淒楚模樣,笑道:“天哪,玉娘,我都不敢認識你了。”
“上次老將軍要斬外子,多虧天女出麵求情,賤妾此番特意前來致謝。”
“玉娘,我年紀比你小,我就叫你姐姐吧,你不要老是賤妾賤妾地掛在嘴邊。”
卻見劉崇諫探頭探腦地走了過來,幾個月不見,還是一如既往地猥瑣。他先嘻嘻地望了林嫋嫋一眼,作了一揖:“見過天女娘娘。”又嘿嘿望了玉娘一眼。
林嫋嫋奇道:“我什麽時候又變成娘娘了?”
“你有所不知,外頭有人給你建了座廟,你現在就是天女娘娘了,全壽州城的百姓都在給你上香。”
“我又沒死,給你上什麽香?”
“你是活神仙嘛!”
“什麽亂七八糟的,帶我到那個廟裏看看。”
劉崇諫立即吩咐下人準備轎子,陪著林嫋嫋往天女廟去,慶奴和下人跟隨左右。
天女廟的建築並不很大,但在兵荒馬亂的年代,也是十分氣派了。大殿之上,果然還有善男信女磕頭上香。林嫋嫋覺得奇怪,本尊都站在這裏了,為什麽這些人還要拜一個塑像?
林嫋嫋抬頭一看塑像,立即明白什麽原因,這塑像和她本人差得太多,也不知是按照誰的模樣造出來的,反正和她見過的一些古代女神相差無幾。
“這……是我嗎?”
劉崇諫尷尬一笑:“手工稍微差一點,不過神仙不是都長這樣嗎?”
“可是這不是我呀!”
“信仰自在百姓心中,他們並不在乎你長什麽樣子。”
林嫋嫋白他一眼:“你什麽時候也會說這麽富有哲理性的話?”
劉崇諫嘿嘿一笑:“謬讚謬讚!”
香客當中,有人認識林嫋嫋,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叫道:“哎呀,天女顯靈了呀!”急忙跪下就給林嫋嫋磕頭。
林嫋嫋記得此人就是上次她和周娥皇最初相遇那個酒樓的掌櫃,林嫋嫋還給酒樓題字:君子有酒。
林嫋嫋急忙將他扶了起來:“我又沒死,什麽顯不顯靈?”民間的信仰,有時就是這麽奇怪,明明她是一個普通的人家,沒有多大本事,經過一番渲染,就被當做神一般的存在。
百姓,終究太過善良,同時也說明,炒作的力量多麽可怕。
接著,其他人聽說天女顯靈,紛紛過來拜謁,有的還要林嫋嫋賜福,林嫋嫋又像上次一樣,將頭放在那人頭頂,念了一遍:“哈利路亞,哈利路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