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踏破鐵鞋
農戶又繼續說:“要說這斜樓,還真有些邪門……”
溫庭芳提醒:“老哥,是歪斜的斜,不是邪門的邪。”
“這我知道,就是歪斜的斜。這事還要從六十年前說起,那時還沒我呢……”
溫庭芳一聽“六十年前”,急忙將他攔住:“老哥,你別從六十年前說起,你就從眼前說起吧!這斜樓在什麽地方?”
“在八裏屯,一個老寡婦住著,家裏也挺殷實。那座樓是六十年前建的,聽我死去的舅舅說,當時蓋那座樓花了好些個錢。不過不頂事,常年風吹雨打,加上有些地陷,那樓便有一些傾斜。這是你們說的斜樓不?”
溫庭芳有些打不定主意:“那樓有沒有正經名字?”
“沒有正經名字,因為裏麵住了一個寡婦,當地人叫它寡婦樓。”
溫庭芳轉向蘇幕遮:“賢侄,咱們要不要到寡婦樓走一趟?”
蘇幕遮沉吟一會兒:“世伯,我覺得寡婦樓可以不用去了。”
溫庭芳又問農戶:“還有其他地方的斜樓嗎?”
農戶想了一下:“沒有了。”
蘇幕遮:“我想和斜樓沒有關係。”
溫庭芳:“藏頭不是‘斜樓子夜’嗎?”
“你且說說,‘斜樓子夜’是什麽意思?”
“斜樓是地點,子夜是時間,很明顯,時不利是要咱們子夜到達斜樓這個地方。”
“時不利定下的規定是,要在我們日落之前找到人,否則就算我們輸了。如果我們子夜去找,人早就死了。我與時不利相處多年,知道他的性格,他的遊戲隻會越來越難,不會出這麽簡單的藏頭詩。”
“你這麽說,倒是有些道理。”
“你們讀一讀這首詩,會不會覺得拗口?”
蘇渾脫叫道:“時不利這狗賊懂得作什麽詩,他的破詩肯定拗口。”
“不然,我和時不利同出和凝和大人的門下,恩師人稱曲子相公,文采翩然。時不利就算沒有為文的天賦,但是久受熏陶,信手作一兩首詩,還是不成問題的。”
酒祖將詩重新念了一遍:“果然有些拗口,似乎出了格律。”
林嫋嫋知道,古代的詩詞大多都是音樂的表現形式,寫的好的就會被當成流行歌曲廣為流唱。古代稍有文化修養的人,幾乎精通詩詞格律,因此看到詩詞出了格律,就如現代聽到別人唱歌跑調一樣,極其敏感,心裏覺得別扭。
林嫋嫋聽她研究文史的外婆講過,近體詩有個基本的講究,就是平仄相對,遵循“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的準則。也就是說,每句詩的第一、三、五字可以不論平仄,但第二、四、六字就必須嚴格相對。
林嫋嫋經得蘇幕遮和酒祖提醒,立即細細看了一回蘇幕遮手裏的詩:“是呢,最後一句‘夜來風雨別夢寒’的‘來’和‘雨’兩個字,明顯不合格律。”
蘇幕遮點了點頭:“不錯,時不利如果作詩,絕對不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酒祖:“這麽說,他是有意為之了!”
蘇幕遮:“‘來雨’二字可能就是他要給我的線索。”
舒玲瓏奇道:“這兩個字莫名其妙,到底什麽意思嘛!”
蘇渾脫想了一想:“會不會是個地名?”
林嫋嫋立即扭頭去問農戶:“老伯,你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一個叫做來雨的地方?”
農戶想了半天,似乎正在搜腸刮肚,然後搖了搖頭:“沒有,聽都沒聽過。”
“蘇大哥,會不會是個字謎呢!”林嫋嫋想起上次的稻草人就是一個字謎。
蘇渾脫在手心畫了半天,也不能把“來”和“雨”組合出一個新的字:“不行不行,這兩個字八竿子打不著,不可能是字謎。”
“很多字謎看似八竿子打不著,其實都有內在聯係,比如‘螢’字作謎麵,它的謎底就是‘花’。”
蘇渾脫猶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螢’和‘花’又有什麽關係?”
蘇幕遮隨口說道:“螢乃草化之物。”
林嫋嫋拍手笑道:“蘇大哥,你真聰明。”
蘇幕遮微微一笑:“這有什麽難的,你都把謎底說出來了,我再聯係謎麵一想,自然就猜到了。”
他頓了一頓:“我們隻要找對方向,就能豁然開朗,就怕一條死胡同,一條道走到黑。”
酒祖:“不如,咱們到個人多的地方問問,若這是個地名,總會有人知道。”
蘇幕遮:“嗯,我們在此閉門造車也不是辦法。”
溫庭芳向農戶道:“老哥,附近哪裏比較熱鬧?”
農戶:“往南有個洛家集,那裏人來人往,是個熱鬧的集子。”
蘇幕遮望了林嫋嫋一眼:“林姑娘,流珠姑娘如今重傷未愈,你就留下來照顧她吧!”
林嫋嫋知道他是不想自己陪他一起冒險,倔強地說:“不,蘇大哥,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蘇幕遮知道她的性子,無奈歎息:“舒姑娘,那就拜托你了!”
舒玲瓏有些失望地“噢”了一聲,她也想和蘇渾脫在一起呢,但是蘇幕遮既然交代她了,她也不好推托,隻向蘇渾脫望了一眼:“欸,小淫賊,你要小心一點。”
蘇渾脫皮笑肉不笑:“放心,我不會讓你守寡的。”
舒玲瓏聽他言語輕薄,一掌劈了過去:“要守寡也是你妻子守寡,有我什麽事?”
蘇渾脫笑著躲開她一掌:“當初你比武招親,我不是打贏了你嗎?你想耍賴不成?”
酒祖和溫庭芳神色尷尬,不想蘇渾脫還去打了舒玲瓏比武招親的擂台,也就是說舒玲瓏是他的未過門的妻子,怪不得兩人這麽親密。——可是,琬兒的位置又在哪裏?
蘇幕遮生怕酒祖和溫庭芳多想,喝道:“小餛飩,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救人要緊!”
蘇渾脫吐了吐舌,又向舒玲瓏扮了一個鬼臉:“走了,賊婆子。”
舒玲瓏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心中咀嚼著他那句“賊婆子”,莫名其妙,幹嘛無緣無故罵他賊婆子?忽地想到她經常叫他小淫賊,他回敬她一句賊婆子,豈不是說……她的麵上登時一燙,狠狠跺了下腳,又罵了一句:“小淫賊!”心裏卻已蕩開了花。
……
洛家集,果如農戶所說,熱鬧非常,周邊各個山村的人家,都會選擇這個地方進行各種交易。
眾人四處向人打聽,有沒有一個叫做來雨的地方,但是到了正午,也一無所獲。蘇幕遮漸漸懷疑自己是不是判斷失誤,或許“來雨”兩個字根本不是什麽線索。
蘇幕遮又拿起那首詩細細推敲,林嫋嫋推著他的輪椅,也是暗暗著急,但也不敢打擾蘇幕遮,因為她知道蘇幕遮的心裏比她更著急,畢竟這是他與時不利之間的戰爭。
忽地街道有人大喊:“抓賊了,抓賊了!”
人群之中擠出一個無賴,手裏攥著一隻黑溜溜的錢袋,一個老嫗跟在後麵緊追不舍。那個無賴一路也不知撞倒了多少人,到了蘇幕遮麵前,一腳踹了過去:“走開,死殘廢!”
蘇幕遮五指在他腳踝一抓,將他丟了出去,無賴立即摔了一個狗趴屎,狼狽不已。
那個老嫗已經追了上來,扯住那個無賴就打:“你個王八羔子,小時候沒綁過你的手腳嗎,手腳這麽不幹淨。”
蘇幕遮曾經身為大唐的大理寺卿,拿賊緝凶是他的本分,正想過去教訓一下那個無賴,卻聽那個無賴對老嫗求饒:“奶奶,你別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以後還賭不賭?”
“不賭不賭,以後我再賭,你就剁了我的手指!”
一見是一家子,蘇幕遮就沒有再去管閑事,推車扶起被無賴撞倒的書生。那個書生道了聲謝,俯身去撿書簍散出的浣花箋,一邊撿一邊歎息,似乎十分心疼。
蘇幕遮拿起一紙浣花箋,雖然顏色略有不同,但是上麵的暗花卻與時不利那首詩用的浣花箋一模一樣,蘇幕遮大喜:“這位兄弟,你這浣花箋哪裏買的?”
書生隨口答道:“來雨軒呀,那兒的浣花箋做得最是地道,就連青樓裏的姑娘都常去那兒買呢。”
“來雨軒在什麽地方?”
“葵子鎮,出了洛家集,往南還要一百裏。”
眾人不敢耽擱,立即準備動身,但是一百裏路不是小路程,走到那邊也就天黑了。溫庭芳急忙找了一個駔儈,買了三匹快馬,蘇幕遮腿殘,林嫋嫋不會騎馬,都要與人共乘一匹。
蘇幕遮和溫庭芳一匹,蘇渾脫笑道:“嫂子,你就跟我一匹吧!”
林嫋嫋白他一眼:“你別占我便宜!”
“你有什麽便宜可占,奶奶不大,屁屁也不翹……”
話未說完,林嫋嫋一個爆栗過去:“你嘴巴一天不損人,就會長痔瘡是不是?”
“你這句話就挺損人的。”
“我是你嫂子,你這麽言語輕薄,你覺得合適嗎?”
“喲,我哥哥還沒娶你呢,你真把自己當成我嫂子了,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林嫋嫋窘態橫生,偷偷望了蘇幕遮一眼,見他坐在馬上朝著自己似笑非笑。林嫋嫋的臉就更紅了,抓住蘇渾脫往死裏打,該死的小渾蛋,總是讓她出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