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榴花曾染紅衣袖
四夫人的生日宴會結束,林孤鴻鬆了口氣,送走杜橫聲等人。管家急忙來報,說了三夫人墓園發生的事。
林孤鴻憤怒地賞了管家一個耳光:“這麽重要的事,你現在才說?”
管家無辜地說:“小的也是剛剛得到消息。”
“周姑娘一幹人等呢?”
“不知去向。”
“飯桶!”
“是是是,小的是飯桶!”
林孤鴻拂袖到了鳳儀閣,又將伺候周娥皇等人的兩個侍女罵了一頓,吩咐將她們三人的房間搜查一遍。但是沒有發現雷琴,卻將林嫋嫋的軍綠色帆布包拿了出來,打開,裏麵都是一些他不認識的東西。
林孤鴻拎出一隻粉紅色蕾絲文胸:“這是什麽東西?”
管家研究半晌,因為彼時女性的抹胸與現代的文胸差別極大,管家一時也說不出所以然,林孤鴻一個動怒,又給他一記耳光。
林孤鴻:“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周薔等人來我林府,也是為《霓裳羽衣曲》的殘譜而來!”
管家:“老爺,《霓裳羽衣曲》的殘譜莫非真就藏在三夫人的墓園嗎?”
林孤鴻狠狠給他一記耳光:“不該問的事情,永遠不要問!”
管家忙道:“是是是,小的知錯!”
“趕緊派人去找周薔,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將雷琴給我要回來。”
“遵命!”
……
溫庭芳回到解憂門,便向蘇幕遮一五一十說起林府宴會的情景,又說到杜橫聲與四夫人的舊情。
蘇幕遮忽然想起顧夕顏,獨自推著輪椅來到庭院,呆呆望著一樹石榴開得如火如荼。顧夕顏自小就在姽嫿山莊長大,他記得那年石榴花開,人比花羞,笑若粲霞。
不知何時,林嫋嫋走到他的身後,小聲地問:“蘇大哥,你在想什麽呢?”
蘇幕遮微微回神,赧然一笑:“我在想一些往事。”
“你在想夕顏姐姐,是嗎?”林嫋嫋有些心疼地望著他似乎永遠灰蒙蒙的眸子。
蘇幕遮輕輕一歎:“是呀,一看到石榴花,就想起了她。”
“她喜歡石榴花嗎?”
“她喜歡石榴裙,你沒見過她穿石榴裙跳舞的樣子,真的很美。”
“既然想她,為何不去找她?像你這般福爾摩斯的人物,要找一個人,應該容易得很。”
“福爾摩斯?”蘇幕遮早已習慣林嫋嫋說話的時候冷不丁地冒出一個他聞所未聞的新潮詞匯。
“就是像你一樣的大偵探,依靠一些很不顯眼的線索,破了許許多多的大案。”
蘇幕遮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她當初既然決定要走,我又何苦再去尋她?”
“蘇大哥,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林嫋嫋緊張地抓住自己的衣擺,微微低下了頭,她終於要鼓起勇氣,要對自己的感情要個答案,她的心髒猶如鼓點一般,幾欲跳了出來。
蘇幕遮淡淡掃了一眼:“有些問題,終究沒有答案。”
林嫋嫋倔強的性子又被吊了起來:“就算沒有答案,我也要問。”
蘇幕遮歎息:“林姑娘,你又何苦呢?”
林嫋嫋依舊倔強:“那你又何苦呢?”
“好吧,你要問什麽問題?”
“其實……我想問蘇大哥,自從夕顏姐姐走後,你的心裏……你的心裏有沒有過其他姑娘?”
蘇幕遮顯得十分平靜:“自從夕顏走後,我的心裏再也沒有其他姑娘……”
林嫋嫋早就想到,蘇幕遮對顧夕顏用情至深,一定會給她這樣的回答。但她遠比自己想象得脆弱得多,一顆芳心,就在刹那間涼透,兩行清淚不爭氣地滑了下來。
蘇幕遮望著她掩麵跑開,纖瘦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野,他,默然不語。其實,他的話並沒有說完,他原本想說,自從夕顏走後,我的心裏再也沒有其他姑娘,直到,遇見了你。
——直到,遇見了你。
可惜,這場邂逅來得太晚,太晚。他知道,這一輩子,他再也不能給任何女人他的愛。他隻能,在內心最柔軟的地方,默默地愛著她。
林嫋嫋跑回自己的房間,撲到床上,終於抑製不住,放聲大哭。早已驚動了周娥皇過來看個究竟,拍拍她的肩膀:“林妹妹,你怎麽了?”
林嫋嫋撲到周娥皇的懷裏:“周姐姐,蘇大哥……他剛才拒絕了我。”
周娥皇吃了一驚:“你剛才對蘇大哥……表白了?”這丫頭的膽子也太大了吧?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敢愛敢恨的性格,倒是頗受周娥皇的賞識。
林嫋嫋使勁點了點頭:“蘇大哥的心裏隻有顧夕顏。”
“唉,蘇大哥和顧夕顏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他和顧夕顏青梅竹馬,直到談婚論嫁,可見感情至深,又豈是旁人可以替代的?不過,蘇大哥和你一樣,都是磊落之人,敢愛敢恨。他拒絕了你,為免你越陷越深,足見他對你的尊重。”
林嫋嫋不解:“他拒絕了我,還是尊重我嗎?”
“平日說你聰明,現在怎麽倒犯糊塗了?若是蘇大哥對你沒有真情,而又接受了你,這才叫不尊重你呢!果真如此,我倒看輕了他。”
林嫋嫋想了一下:“周姐姐,你說得對。”
“明白了嗎?”
“謝謝你,周姐姐。經你這麽一說,我心裏好受多了。”
周娥皇笑道:“傻丫頭,你我姐妹相稱,何必言謝?”
“好了,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周娥皇又安慰幾句,這才帶上了門,退了出去。
林嫋嫋呆呆坐在床沿,一時思緒猶如六月浮塵,翩躚不已。她已向蘇幕遮表白,而且慘遭拒絕,如今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以後再與他見麵,不知要有多麽尷尬。她的性子極強,麵皮卻是極薄,無論如何,皆有麽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晚飯時候,她隻推說身體不適,沒有出席。侍女將飯菜送到她的房間,她也沒吃一口。待到夜深人靜,偷偷從角門溜出去。
長安城裏已經宵禁,大街寂靜而又空曠,沒有一個行人。她摸了摸頸部掛著的裝著謝安然骨灰的小水晶瓶,再一次遇到何去何從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