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侵蝕

  與神明接觸是極危險的。即使是蘇沙，在窺視古老之核前，也需要精心設計一個死循環結構，才敢付諸行動。


  而如果被神明吃掉了身體的一部分，則意味著交出對自我的控製權，這無關被吃掉了多少，也無關神明有多強大或多弱小。過去的修姬就是這樣被蘇沙奪去了身體的控製權。


  與之相對，如果吃下了神明的一部分，雖然不會被直接奪走控製權，卻會受到神明的侵蝕，這種侵蝕導致的結果同樣嚴重。莉莉安和七七正是這樣的例子。


  而現在，於兒的血已經在蘇沙手中，同時它還即將喝下蘇沙的血，它同時違反了與神明接觸的兩大忌諱。


  這一切都是因為它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正在接觸的是一個神明。


  “它在分析我的血液。”蘇沙突然說。


  她和修姬站在一座廢棄的廣場上，這裏距離營地足有二十公裏，四周高樓不多，視野很開闊。


  蘇沙將視線從遠處收回，落在掌心的藍色血液上，她等待時機，吃下於兒的血的最合適的時機。


  於兒正在觀察懸浮在自己眼前的透明血滴。


  這裏是海底，和蘇沙所在的位置隔了整整一個城市。


  這與其說是血，不如說是某種組織液，於兒在心中做著分析，結合對方表現出的生命形態，這是十分合理的推斷。


  它推測，蘇沙是一個由植物進化而來的物種，它們原本的形態很可能就是那種白色的花，經過漫長的自然淘汰，這種植物成為了優勝者，站在了那個世界的食物鏈頂端。


  花朵天生具備通過花粉共享信息的能力，這是一種很高級的能力，可以有效消除個體之間的內耗，使整個族群形成一個類似共生體的整體。這或許也是它們能夠進化到距離神僅差一步的重要原因。


  因此蘇沙的本體很可能不是“一朵花”，而是數量難以估算的“一大片花朵”，於兒甚至懷疑，當它們全部出現時，會不會將整座城市都吞沒在花的海洋中？


  盡管對方對自己一開始抱有敵意，但於兒相信蘇沙沒有欺騙它，因為對方說的話、表現出的形態、展示出的能力是完全自洽的。於兒在數據核中建立了一個模型，模擬結果顯示出這種生命形態完全有可能存在。


  因此，要麽蘇沙說的是實話，要麽她大費心思，虛構出一個完全不存在但又自洽的生命形態，然後讓自己扮演它。


  根據“奧卡姆剃刀原理”，於兒傾向於前一種推斷，因為後一種複雜且無意義。


  對方已經毫不掩飾地展現出自己有晉升者的實力，顯然沒有隱藏實力的打算，因為除了神明，晉升者已經到達了實力的頂峰；而如果對方是神明，更不需要這種偽裝，無論對自己有善意或者有敵意，神明都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達到自己的目的。


  於兒結束了這個分析進程，再分析下去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隻會浪費算力。


  現在有優先級更高的事情等著它，它關閉掉大多數無用的進程，將釋放出來的算力全部調用到對血液的分析進程上。


  放大。


  從未見過的結構，血液中沒有細胞，取而代之的是從未見過的分形，它們形成一個複雜而有序的整體，可以推測，其效率比大多數種族的細胞結構高無數倍……


  再放大。


  分形的節點還具有更微觀的結構。它們類似於細胞的細胞核，信息在這裏交換，物質在這裏中轉，運轉的強度極高，已經超過了電磁力所能承受的極限，它到底是怎樣實現的？強相互作用力？量子糾纏？還是空間榫卯？


  繼續放大。


  數據量過大，無法處理，錯誤彈出……重新分配算力，將60%的算力分配到對血液的分析上，進程順利執行，得到的結果……無規律、混亂，或許需要對結果再進行一次分析，找到更低層的機製？


  算力投入，70%。


  警告：部分必要進程已無法維持，將在100毫秒後結束……忽略


  對結果的分析後，初步找到了規律，需要更多的算力建立分析模型……允許。


  算力投入，80%。


  警告：部分必要進程已關閉，數據核心安全冗餘不足……忽略


  分析模型成功建立，從未設想過的模式，全新的機製，信息的價值比預想的還要大得多，晉升神明中的許多障礙預計可以迎刃而解！


  但還需要分析更多的數據，驗證模型的正確性……


  蘇沙將手指按在胸口上，停留了一秒。


  變身結束。


  少女恢複了穿著校服的模樣，在她手中仍然托著於兒的血，沒有急著將它吞下。


  皮鞋和白色絲襪突然變成了腿環的模樣，環繞著白皙的大腿上，下一秒，百褶裙下的雙腿分裂成七八條細長的觸手，觸手表麵的紋路上，閃爍著玫紅色的光。


  觸手托著少女的身子緩緩轉動，當她停下來時，雙眸注視著南部的某一個方向。


  瞳孔中，緋紅色的光芒越來越亮。


  轟！！！

  沒有聲音，甚至連空氣都沒有波動，但修姬能清晰地感受到，某種難以形容的存在降臨在了自己身邊，在另一個角度的空間中激起了轟然巨響。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見了一個極淡的陰影，它就站在蘇沙背後，高度直抵天穹，細節卻模糊不清，當她嚐試看得更清楚一些時，陰影的體表鑽出一隻紅色的眼睛，打招呼似的對她眨了眨。


  噗——


  修姬無法再維持人形，潰散成了一團原生質，不定形的黑色體表上，上千隻翠綠色的眼瞳不受控製地四處亂竄。


  紅色眼瞳消失了，當它再一次出現時，已經看向南方。


  新一批數據分析已完成，於兒將它們放入模型中運行，很快得到了結果——


  完全不符合。


  剛剛才建立起來的、運行良好的模型，完全無法解釋這些新的數據。


  “……”於兒陷入了巨大的疑惑。


  就在這時，眼前如水滴般晶瑩透明的血滴，突然變成了紅色。


  警告：檢測到不明侵蝕，侵蝕度1%，啟動免疫進程。


  警告：檢測到不明侵蝕，侵蝕度10%，免疫進程算力不足，將自動結束數據分析進程，釋放算力。


  警告：檢測到不明侵蝕，侵蝕度20%，數據分析進程無法終止，免疫進程無法維持，將於90毫秒後關閉……


  警告：檢@(*Y*swui到不(#jdoio侵蝕，侵swip*(*度30%……啟動K類隔離進程，進程優先級：最高


  ……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在城市的另一頭，掀起了上百米高的巨浪。


  轟隆不絕的巨響過了十幾秒才傳到蘇沙與修姬所在的位置。


  滔天巨浪中，一條足有數公裏長的觸手伸向天空，然後重重地砸在城市廢墟裏。


  高樓粉碎，煙塵彌漫。


  蘇沙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遠處的混亂，突然抬起手，將掌心的藍色血液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