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問詢

  周四下午，四點，唐葉秋站在玄劍宗分部的大樓下，仰頭看著如劍一般刺向天空的建築。


  片刻後，她收回視線，深呼吸一口氣，向大樓的正門走去。


  乘著高速電梯來到78樓，剛一出電梯門，早已在門口等待的修士便迎了上來。


  “唐葉秋？”


  唐葉秋點頭。


  “請跟我來。”


  修士帶路，領著她向內走去，這一層樓屬於移動端遊戲部，一路上，可以看見布滿卡座的辦公區域，身穿T恤牛仔褲的員工們或在電腦前劈裏啪啦地敲著代碼，或聚集在一起低聲討論，無論怎麽看，都和普通公司沒有任何區別。


  直到他們走到一扇灰色的金屬門前。


  這裏需要血液驗證才能進入，按照修士的指導，唐葉秋將手掌按在指定的區域，伴隨著一聲輕響，五指指尖感覺到輕微的刺痛。唐葉秋收回手掌，看了看，指尖上看不出傷痕，但她知道，自己的血液已經被采集過了。


  電腦開始對采集到的血液進行分析，與記錄在數據庫中的基因數據做對比，大約過了半分鍾，厚重的金屬門無聲地滑開了。


  修士做了一個手勢，請唐葉秋繼續向裏走，而他自己則留在了外麵。


  穿過金屬門，唐葉秋走進了一個房間，這是一個掃描間，按照電子合成音的指令擺出幾個姿勢後，她從位於房間另一頭的門走了出去。


  結果，門後又是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房間……如此重複了好幾次，各種不知名的掃描項目終於完成，唐葉秋經過一條長長的走道，來到了一間布置很常見的會議室。


  會議桌的一頭坐著三個人，外表年齡都在三十歲上下，因為以前見過，唐葉秋認識他們——那分別是移動端遊戲部、模因研究室、調查一部的負責人。


  她在會議桌的另一端坐下，雙方沒有寒暄，直接進入了正題。


  “請簡述你與修姬、蘇沙的接觸過程。”


  “9月1日，新生入學典禮上……”


  “請描述你觀察到的，發生在兩人身上的異常，包括時間、地點、以及具體情況。”


  “第一次是……”


  我這樣算是外勤人員嗎，那不是和爸爸媽媽沒什麽區別……回答問題的過程中，唐葉秋的思緒很奇妙地發散開來，盡管另有目的，但她對蘇沙和修姬說的那個故事是真實的，她的父母過去確實是玄劍宗的調查員，也確實在一次調查中不幸遇難。


  就如唐葉秋暗示蘇沙和修姬的那樣，她是玄劍宗派出的調查員，一個沒有修習過《玄劍密經七章》、也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調查員。


  她原本的任務隻是觀察修姬，以及在可能的情況下，嚐試與對方進行善意的接觸，但她沒有想到，玄劍宗同樣沒有想到，在修姬身邊，突然多出了一個被修姬稱為“主人“的蘇沙。


  玄劍宗始終在嚐試調查蘇沙的真實來曆，但這項工作至今沒有任何進展，他們甚至連對方是不是人類都無法確定。


  而在不久之前，對方竟然通過修姬聯係玄劍宗，說希望玄劍宗協助，發行一款手機遊戲……


  問詢持續了大約一個半小時，臨近結束之前，唐葉秋反問了一個問題。


  “你們會發行這款遊戲嗎？呃……我之所以問這個，是因為修姬讓我催催你們，她想早一點拿到首筆付款。”


  三位玄劍宗的問詢人表情古怪地對視一眼，最後，移動端遊戲部的負責人先開口回答。


  “這是確實是一款……很好玩的遊戲，如果上市推廣，我相信能成為爆款。”說完，他看了一眼另外兩位負責人。


  很明顯，這款遊戲能不能發行，主要障礙根本不在他這裏。


  “經過對代碼的反複分析，我們找不出任何這款遊戲是模因的證據。”


  模因研究室的負責人是一位學者模樣的女性，她說到這裏，突然自嘲似地笑了笑。


  “不過，人類現在對模因的了解太過粗淺。如果蘇沙真的能把模因做成一款遊戲，那麽她對模因的了解必然達到了極高的水平，我們分析不出問題，反而是意料之中的情況……”


  最後一個發言的，是調查一部的負責人，他的年齡看起來是三人中最大的，胡子拉碴的臉上，留著一道猙獰的疤痕。


  “根據你的陳述，蘇沙很有可能是某種極度危險的存在，我們沒有理由相信，她創造的僅僅是一款普通的遊戲。因此，從我的角度出發，無論如何也不能發行這款遊戲。”


  “不過……”他又補充到，“我們所說的也僅僅隻是建議，這件事已經提交公司董事會，是否發行，將會在明天的董事會上決定。”


  問詢結束後，唐葉秋走出大樓，乘地鐵回到了家中。一路上她都在思考，為什麽玄劍宗在這件事上會如此糾結，以至於要董事會決策——既然懷疑蘇沙製作的遊戲有問題，不發行不就好了嗎？


  周五下午，玄劍宗召開臨時董事會，唐葉秋作為事件調查員，得以列席旁聽，並在必要時回答董事的提問。


  玄劍宗在形式上是一家現代化的公司，而不是傳統的宗門，因此，它的最高決策機構是由十七位董事組成的董事會。當然，這些董事中沒有普通人，據說其中實力最差的，也已將《玄劍密經七章》修習到了第四章。


  雖然得以列席會議，但唐葉秋並不能見到這些董事，實際上，身在海淵市的隻有一位董事，其它人分散在東海盆島各處，有的甚至在遙遠的北方群島及西部大陸。


  唐葉秋坐在一個空蕩蕩的會議室裏，麵前是一張圓環形狀的桌子，圍繞著桌子擺放了十七張椅子，每張椅子前方都有一個號碼牌，上麵標著01、02……一直到17。


  待議事項的情況董事們早已在會前了解，因此會議沒有討論環節，每位董事依次陳述自己的意見，但在陳述時，可以對唐葉秋進行提問。


  編號17首先亮起，對應的董事首先問了唐葉秋兩個問題，接著陳述了自己意見。


  接著是編號16的董事，他沒有再向唐葉秋提問，直接陳述了意見。


  接下來是第15號……


  董事們按照編號由大到小的順序，依次陳述，他們中有的會向唐葉秋提問，有的不會，但每個人發言的時間都控製在5分鍾左右。


  很快，編號來到了01，唐葉秋猜測，這或許就是玄劍宗的董事長。


  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他首先向唐葉秋提出了一個問題。


  “唐葉秋，我想聽聽你個人的意見，你認為玄劍宗應該發行這款遊戲嗎？”


  當然不應該，唐葉秋想，她之前就不明白，為什麽這件小事會上升到董事會討論，即使不發行，對玄劍宗而言有什麽損失嗎？


  “應該。”她說。


  我為什麽會回答“應該”？我剛剛明明不是這麽想的。唐葉秋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為什麽？”01號董事問到。


  “因為對抗模因最好的工具，就是另一種模因。”從她口中，說出了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