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蹤的航班

  大約二十分鍾後，蘇沙裹著浴巾，從浴室中走了出來。


  剛洗完澡的少女臉頰泛著紅暈，濕噠噠的頭發垂下來，貼著纖細的鎖骨。右手上臂不再是觸手模樣，不堪一握的手腕連接著略帶骨感的手掌，五指纖長，指尖很尖，帶著一點點透明的指甲。


  嗚嗚嗚——


  吹風機啟動，讓頭發上的水分迅速蒸發，白色的齊胸長發被吹起，在空中胡亂散開，又被蘇沙用手重新攏回到耳邊。


  白發紅瞳，這原本是隻在二次元中出現的經典搭配，不過在這個世界，特別是在這座沿海的城市，由於“海”的影響，外貌產生變異的普通人類並不少，因此這一特征並不會讓蘇沙顯得過於特別。


  吹幹頭發的少女解下浴巾，換上奶白色的絲質睡裙，將留在桌上的宮保雞丁蓋飯用微波爐叮熱後，打開電視，將頻道調到了本地新聞頻道。


  要了解這個世界，除了通過手機和上網，電視也是一個重要的渠道。蘇沙一邊聽著新聞，一邊將速食蓋飯的蓋子揭開，雞肉的香味隨著上升的蒸汽在空氣中彌漫。


  “人類的食物……”


  少女看著色澤誘人的雞肉蓋飯，微微有些猶豫，盡管心理上有些抵觸，但身體的本能卻在告訴她，自己很喜歡這盒由禽類的屍體與禾本植物的種子做成的東西。


  試試看吧。


  筷子架起一塊雞肉與一小團米飯，將它們一起送入水潤的雙唇之間，咀嚼、咀嚼……略帶酸甜的鹹鮮味在口腔中擴散，再加上米飯軟糯的口感，以及雞肉中的一絲刺激辛辣，頓時令少女口腔中的唾液加速了分泌的進程。


  竟、竟然意外的好吃！不對不對，全都是這具人類身體的原因！本神明怎麽可能沉溺在這種低級的食欲中！


  ……不過為了讓這具身體能夠得到足夠的能量補充，還是再吃一口吧。


  “咕……這、這是！”


  這次被放進嘴裏的，是一粒被油炸得酥脆的花生，伴隨著哢哧哢哧的口感，不同於雞肉的焦香味在口腔中彌漫，來不及咀嚼完，少女便又放了一口米飯到嘴裏。


  盡管在心中不停鄙夷著這種被美食誘發的低級欲望，但少女的身體還是很誠實地越吃越快。沒過一會，一份宮保雞丁蓋飯就被消滅了大半……其中雞肉被吃掉得尤其多。


  “……海洋調查及災害防控委員會已派遣調查船隊前往HY-5567航班失蹤海域開展調查，據調查團負責人稱，目前船隊暫未發現任何飛機殘骸或遇難者遺體。8月30日，從海淵市起飛的HY-5567航班在起飛後不久就失去無線電聯絡並偏離航線，最終在距離海淵市約300公裏的海域失去雷達信號。目前，該起事件原因尚在調查中，專家表示，尚無確鑿證據表明該事件與近期在海淵市出現的E-063號模因感染有關……”


  如果不是這則新聞，蘇沙大概在吃完蓋飯之前，都不會向電視機看一眼。但她畢竟聽到了，因此也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新聞上。


  人類是非常脆弱的生物，有太多的存在可以對他們的生存造成威脅，基於記憶中的第二條，蘇沙認為對這類事件保持關注是必要的，更何況，其中或許還隱藏著找回自己記憶的線索。


  海淵市正是蘇沙目前所在的城市，這是一座臨海的城市，而根據這具身體所擁有的常識，在這個世界，“海”是非常危險的地方，一架滿載普通人的正常航班，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向海所在空域飛去。


  因此，這起事件絕對包含了某種異常。也正因為如此，HY-5567航班失蹤事件成為了被多方關注的焦點。


  新聞節目很快便結束，但接下來的節目竟然又是關於HY-5567航班失蹤事件專題討論，盡管其中大多數所謂“專家”的看法在蘇沙看來都不靠譜，但其中插播的一段監控錄像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看起來是登機前的畫麵，乘客們排成一列，一個個在掃描槍前走過——自從海淵市出現E-063號模因感染後，這就成了登機前必須的環節。


  而引起蘇沙注意的，是其中一位女性乘客，年齡看起來不超過18歲，身材高挑婀娜，即使通過分別率很低的監控畫麵，依然能夠看出胸口那令人不爽的誇張曲線。雖然五官的細節模糊不清，但依然能夠看出容貌出眾；一頭長發是近乎黑色的墨綠，雙眸的顏色則是更加少見的翠綠色。


  蘇沙之所以第一眼就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看起來非常的“美味”。


  是的，“美味”，從一個神明的角度來講的“美味”，這是一種沒有任何邏輯的直覺，就像一道美食，即使從未見過，大多數吃貨也能夠第一時間判斷出它好吃。


  目前蘇沙的感受就是如此，這和對方那從人類審美來講極為誘人的身材和容貌無關，她看到對方後，體內翻騰起的是另一種欲望，那是每個神明都有的，獲取眷者、或者說仆人的欲望。


  “……”


  電視節目仍在繼續，但蘇沙再也沒有看一眼，少女低頭盯著桌麵，身體一動不動，視線仿佛穿過桌麵、地板，落在了無窮遠的地方。


  如果有別的人看見這幅場景，一定會覺得心中發毛，空曠的屋子，持續播放卻無人觀看的電視，人偶般精致的少女坐在桌邊，目光呆滯，一動不動，仿佛被抽走了靈魂。


  這種狀態持續了十多分鍾，直到少女的右手突然變成了觸手，它仿佛警覺到什麽似的，高頻地震顫起來，發出低沉的嗡鳴。


  蘇沙在嗡鳴聲中回過了神，她轉頭看了一眼觸手，讓它停止了擺動，接著向客廳的窗邊走去，落地窗前拉著厚厚的窗簾，少女將窗簾拉開少許，看向窗外的街道。


  她所在的樓層是3樓，客廳的窗戶離街道不遠，雖然剛過晚上8點，馬路兩側的人行道上卻已沒有多少行人，橘黃色的路燈照著路麵，公路上偶爾有一輛車呼嘯開過，倏地遠去。


  蘇沙的目光落在對麵人行道上走來的一名女性身上。對方很年輕，身材高挑，穿著一套黑色的連衣裙，綴著花瓣邊的裙擺搭在膝蓋上方，下方露出兩條模特般修長的小腿；墨綠色的長發散落在高聳的胸口旁，長長的劉海下方，翠綠色眼眸帶著幽幽的光。


  僅僅看了一眼，蘇沙就能夠斷定，對方正是剛才在電視中看到的那名HY-5567航班的乘客，她本應該已乘上那架飛機，隨著飛機失蹤，而不是出現在海淵市的街道上。


  蘇沙站在窗邊，看著對方漸漸走近，越過自己所在的住宅樓，又慢慢遠離。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做出任何進一步的動作。


  當對方的背影已變得很小時，蘇沙拉上了窗簾，轉身回到餐桌旁，收拾起不準備再吃的蓋飯。


  樓外，行人稀少的街道上，綠發綠瞳的少女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頭望向蘇沙所在的住宅樓。


  “Tekeli——Li！”


  少女的胸腔中，鳴響起細微得難以察覺的奇怪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