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幸福在前方
冬天有的，其實不僅僅是我印象中的寒冷與饑餓，還有其他……
而我的快樂與幸福，就起始於那個寒冷的冬天……
“好了好了……不要再彈了！”玉真子端著盤子走了進來，苦笑一下。
他將盤子放上桌麵，甩了甩寬大的道袍，戲謔出聲，“幸虧這附近沒有人，否則嚇壞了人家，不知多少人得上門鬧了。”
玉真子就是那個穿道袍的老者，而那個少年則是他的徒弟子默，他們師徒倆人居無定所，四海為家，不過是在那下雪的一天剛好路過那村子，碰巧看見了我……可是最終，許是看我可憐，又或者是他累於奔波，他在這裏買下了這幾間不大的房子，收留了我。
玉真子歎了口氣，“水兒也真是怪了，這麽聰明，四藝中的其他三個都是一點就通，可這樂器……”
他沒有說完，我卻絞著衣服，低下漲紅的臉，頗有些不好意思，他說的是真的，樂器這東西大概與我無緣，學了好久我卻沒有絲毫進展……
玉真子搖著頭，假裝出生氣的模樣，糾結著眉毛，將東西擺上桌子，“愣著幹什麽？不餓啊？”
子默搔搔腦袋，伸手將我拽起，“吃飯去！”
慣例的一葷兩素一個湯，玉真子盛了飯，先遞給了我一碗，又夾了塊排骨放在我碗裏，催促著，“剛做好的，趁熱吃！”
子默看了看我碗裏那塊肉，又盯著玉真子看了幾眼，伸出自己的碗，見玉真子沒反應又拿了筷子敲了碗沿幾下，妄圖以此來宣泄自己對差別對待的不滿之情，可玉真子還是無視，子默癟了嘴，幹脆自己上手。
“啪！”玉真子的筷子精準的敲上子默探向排骨的手，力道似乎不小，子默手裏的筷子噹的脫了手，掉在了桌麵上。
“師父！”子默喊了一聲，語氣裏夾滿了無奈與裝出來的那麽一絲委屈，“不就是一塊肉嗎？您至於嗎？”
玉真子繼續吃飯，哪裏理他？
子默揉了揉自己的手，沒好氣的撚起筷子，可是還是賊心不死的想要探向那道葷菜，可是玉真子一眼橫來，他卻怯怯地縮了手，放下碗筷，掰著自己的臉孔，控訴著，“師父，你仔細瞧瞧，是我啊，我可是你的親徒弟呐！”
“嗯！”玉真子回了一句，“我看著呢！”可語氣卻是明顯的敷衍。
子默一下碰上了軟釘子，一時竟是無語……
我夾了一塊排骨放進他的碗裏，他卻突然開口，“本來就是嘛！水兒來評評理！”
我倒是想幫他，可一開口，依舊是“依依哇哇”的聲音。
“臭小子，你是皮癢癢了麽？”玉真子突然淩厲了語氣，而子默還沉浸在自己剛才的失言中。
子默愣了愣才想起我是不會說話的，“對不起！”他開口，有些慌亂的看著我的臉，似乎極力想要從裏麵看出什麽。
我搖了搖頭，夾了一塊肉放進他的碗裏，又夾了一塊放進玉真子碗裏，低頭往嘴裏扒飯……
“想我一生對藥理也是頗有研究，可是對你……”玉真子歎了口氣，語氣裏竟含了無限的自責。
他檢查過了我的嗓子和聲帶，都沒有問題，可是不管他怎麽的醫治我，我確是始終難以再吐出哪怕一個清晰完整的字眼。
幽閉了那麽久的心髒又豈會那麽輕易的真正的敞開？
心病還需心藥醫，道理，我都是懂的。
我用指頭沾了水，在桌子上寫到，“我已經很開心了，能不能說話對我來說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要為我傷心……”
沒幾個字，可一筆一劃的寫下去，不僅是安慰他們，也在說服我自己。我的幸福已經很多了，我還有什麽可以不滿足？
“好！咱們不難過！”子默道，端起飯碗，“吃飯，吃飯！”他替我夾了一筷子的菜，“現在雪下的大，吃完飯咱們正好出去玩！”
他哪裏會玩？跟著玉真子奔波在外，怕是連消停的日子都沒有，又哪裏有時間會玩？不過是想找一個借口讓我開心罷了。
果真，當我們站在雪地裏的時候，他的行動就完全說明了一切。
子默捏著一個雪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
我趁他不備，直將一個雪球砸上他的腦袋，撒腿就跑。
玉真子站在窗口品茶，看著嬉鬧的我們，嫌棄的看著子默，拉長了音的歎著氣，“我還真懷疑，我怎麽就教出了你這麽個笨徒弟！”
子默抽了抽嘴角，脖子一挺，“我隻是沒防備！”話說完就追著我跑起來。
我東躲西藏，攻守兼備，一邊躲，一邊找機會襲擊他，最後竟是堪堪的躲了他砸過來的所有雪球。
沒一會兩人就都有些氣喘，但依舊保持著一段距離，子默看著我，而我則是扶著腰喘著粗氣。
“連個人都砸不上！你是我徒弟麽？”玉真子再次出聲，自顧的說著話，完全沒有要人接話的意思，“許是我哪天沒注意讓人換了我的親徒弟……唉！”玉真子歎著氣，擺出一副猶豫的模樣看了一眼子默，低頭繼續喝茶。
“哦？”子默拉也學著他長了音，恍然大悟道，眯眼看著我……
我心肝抖動尋，思著他可能要偷襲，沒成想他猛地轉身……
“嘭！”
雪球砸上玉真子的腦門，又掉進他的杯子，濺起茶水撲上他的衣袍。他還在發愣，哪裏料到子默那個臭小子居然突襲他，驚嚇之餘連連退了好幾步，緩過神來一甩頭發上的積雪，蹭蹭幾步走到窗邊，探出腦袋，扭曲著五官，張牙舞爪，“臭小子！你給我站住！”
“站住？站住才是傻子！”子默笑答。眼瞅著玉真子要出來，拉了我就跑……
沒有握手言和，我們卻是暫時達成了默契，休了兵，直跑了很遠，他才鬆開我的手。
我們站在一處土坡上，他靜靜的看著遠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表情太過於認真，甚至讓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我悄悄伸手，慢慢的湊上他身側一棵小樹的枝椏，使勁拉著枝條，猛地鬆手後自己迅速彈開……
一樹的雪花瞬間震落，撒了子默一聲，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是滿頭的白雪，他無奈而寵溺的笑笑，自己伸手拍了雪，依舊看著遠方……
“我跟著師父十多年了，如今我已經十五了，對於爹娘，我早已沒了印象，更不知道當初他們為何要我隨著師父離開，”子默道，“隻是午夜夢回時會恍惚記起一雙含淚的雙眸，而那臉孔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子默的語氣有一絲傷感，這就是所謂的同病相憐嗎？我沒了親人，他也被親人拋棄？
我以為他難過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了過來，我卻詫異的看見了一張讓微笑的臉。他伸手壓了我的肩膀，低頭看我，“水兒，我的意思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的眼裏射出誠摯的光芒，直到我點了點頭，他才鬆開我的肩膀，伸手拘了一片雪花，看著那片晶瑩在他手裏慢慢失了形狀，變成一滴水珠，他又道，“雪融了是什麽？”他伸手又接了一片……
是什麽？我也學著他的樣子，伸著胳膊攤開手掌……
不是水嗎？我看著他的側臉，以為他會轉頭，可他沒有。
“是春天！”子默出聲。
春天？是啊！是春天，是欣欣向榮，生機無限的春天，代表萌芽與希望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