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世間所有的罪惡都是有因有果的,你所造成的因,總有一天會結成果,然後在某一天掉下來,砸在你的身上。


  韓雅然安靜的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圍堵著那個男子,這是一個十字路口的巷子,他們把所有的出口全堵住了,看著無路可去,那男子有些慌亂,不停地轉著身體,看著他們。


  “我說,不跑了啊。”季聞陽喘著氣,指著那人。


  “看不出來啊,你這瘦的跟猴一樣,還挺能跑的。”柴茂也堵住了一處通道。


  原來,他們分三路去了三個成衣鋪子後,唐樾和衛雲鄰所去的地方,見到的則是一個年老的男子和一個婦人,他們一見人不對,便立馬趕往其他的地方,沒曾想走到半路,就看見季聞陽和高晨正在追著一人,而那人正是那畫像上的人,那人似乎使出了渾身解數,竟然讓他們沒追上。


  高晨一看見他們來了,趕緊大喊道:“就是他,就是他。”


  幾人一看,也立馬加入了追逐的隊伍,但是因為他們對這立紡縣路況的不熟悉,所以老是落後一段,終於在這個十字路口,把人給堵住了。


  “各位兄台,我說你們追我幹什麽,我也不認識你們啊。”那人雖然喘著粗氣,但是此刻卻不慌不忙的說道。


  “我們追你幹什麽,我還問你跑什麽呢,一看見我們就跑。”季聞陽指著他, 一臉不爽。


  原來,季聞陽和高晨一到這個成衣鋪子,就看見正打算要打烊的這人,那人本來看見有客人,還熱情至極的告知現在快打烊了。


  但是一看清楚來的人,立馬停住手上的動作,那是撒腿就跑。


  季聞陽本來正打算開口,可是一看見對方撒腿就跑,和高晨想看一眼,立馬也追了出去。


  “我……”那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可認識孫伯倫,張文,左冬夏。”衛雲鄰看著他,慢慢的說出了那三名死者的名字。


  那人一聽,眼神有些閃躲,但是還是回答了衛雲鄰的話:“認識,他們不就是今年被燒死的那幾個人嗎,看來你們就是這幾日在這立紡縣打聽這事的人吧,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打聽這事?”


  “你記得倒是很清楚啊。”季聞陽說道。


  “怎麽可能會不記得,這事在整個立紡縣都傳遍了,我身在立紡縣,就是不想知道也不可能是吧。”那人悠悠的說道。


  “我看你不是記得,是知道所有的事情吧。”季聞陽急著說道。


  “這位公子 ,你這話可不能亂講。”那人聽了他的話反而一臉平靜的說道。


  “我們是大理寺中樞令的官員,而你叫穀謙,梨安鎮人氏,今年剛及弱冠,是兩年前來的這立紡縣,不知我說的對不對。”衛雲鄰慢慢的說道,他在他問的那間鋪子裏,拿出來這張畫像問過鋪子的老板,老板一看畫像,就認了出來,說道這是不遠處的穀氏成衣鋪的老板,還表示那家人從兩年前來到這立紡縣,開了這家店後,就搶走了他們不少的客戶,所以老板一看便認了出來。


  “是我,可是我和這幾人隻是認識,官爺,你就算要找凶手,你們也不能找我吧。”那人反而笑了起來,但是不知為何,一旁的韓看著他的笑總覺得哪裏透著古怪。


  “我們何時說過我們要找凶手。”衛雲鄰微微一笑,說道。


  “你們不找凶手,那找我幹什麽?”


  衛雲鄰沒有回答他,又接著說道:“三年前,你的父親突然去世,據說是心疾發作,一夜斃命的,而那時候你還在梨安鎮裏讀著私塾,而那三人和你是一同學習的同子,但是自從你父親去世後,你便沒去學堂了,一直呆在家裏,直到兩年前你帶著你母親把家裏的房產地契全部變賣了後,便來了這立紡縣。”這是歐陽說的,是那家的婦人告訴他的。


  “是又如何,大人,和這事有關係嗎。”那人收起了笑,看著衛雲鄰說道。


  “而且這立紡縣的老乞丐說看見過好幾次那幾人聚在一起,每次都是從西南方向而來,然後去了這醉仙樓。”衛雲鄰說道,“而他們隻是一個家境普通的學子,這醉仙樓卻不是普通人能進的去的,據說裏麵的消費最低二兩銀子起價,那這錢從何而來。”


  衛雲鄰說完,瞥了他一眼。


  這些都是剛才在客棧裏唐樾他們告訴衛雲鄰的,唐樾說前幾日在立紡縣他又碰見了那個老乞丐,那老乞丐早就把那五兩銀子用光了,此刻已經有些饑腸轆轆,見到唐樾他們路過,便立馬攔住了他們,表示他們若是能給他買幾個肉包子吃,就再告訴他們一個信息。


  幾個肉包子不貴,但是若是真的能換到有用的信息當然劃算。


  而衛雲鄰剛才所說的話,就是老乞丐說的那個信息。


  韓雅然聽著衛雲鄰的話,慢慢的走到他的身邊,站在旁邊看著那人。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不知對不對,我想這幾人用的這些錢都來自於你。”衛雲鄰的話說完,韓雅然看見前麵不遠處的那人的身體輕微的抖動了一下。


  “而且我們在三名死者的身上找到了這個。”衛雲鄰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上前遞給他。


  那人疑惑的接過,打開一看,瞬間臉色慌張,把那東西一把扔在地上。


  韓雅然往前幾步一看,是哪天拿回來的腰帶,韓雅然癟了癟嘴,看了看身後的衛雲鄰,他竟然敢把這東西放在自己身上。


  “你可還認得這東西,前麵有家成衣鋪子的老板告訴我,這東西很像你家的獨有款式。”衛雲鄰看著他,眼神嚴肅。


  “而且前幾日我去那孫伯倫的住的地方查看了一下,發現那草叢裏有腳印,而且看那痕跡應該是不久前的。所以說,我的猜測有了很充分的依據,你與他們是來自於同一個地方,但是這三人吃喝玩樂都是從你那拿錢,所以你是為了這些錢才殺了這幾個人?”衛雲鄰看著他,眼神裏有著些許的疑惑。


  “大人,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吧。”那人慢慢的說道,“有一個男孩,從小呢很內向,一直沒有其他的小夥伴跟他玩,漸漸地他長大了,這樣的事情卻沒有改變,直到有一天,有人說願意跟他做朋友,他高興壞了,他以為他找到了好朋友,他以為他真的擁有了朋友,但是漸漸的他才發現,這些所謂的朋友隻是把他當做免費的付賬工具,他們吃的用的都要他付錢,他的父親承包了幾百畝的土地,種的都是酥梨,所以家裏一向也不缺錢,給他的零用錢也很多,但是再多的錢也禁不住這樣天天的揮霍,後來沒錢了,那些人就讓他回家取,表示我們大家都是朋友,要互相幫助,他那是很傻,就信了,一次兩次,他的父親還會給,但是漸漸的次數多了,他的父親便開始追問他那些錢都去了何處,他害怕,就不敢再去找他父親要錢了,可是那些人見他沒要來錢,就威脅他,若是沒錢,就再也不是他們的朋友了,他不想失去這朋友,不想再回到那孤獨的一個人的時候,一個人玩,一個人回家,做什麽都是孤單一個人,他害怕了,所以他聽了他們的話,去家裏偷錢,終於有一天,被他父親逮個正著。”


  他自嘲一笑,又說道:“他還記得,那一日父親眼裏的震驚和失望,可是他卻無視父親的阻攔,拿著錢就跑出了家門,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跑出家門後不久,他那本就有心疾的父親,竟發了病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他的臉上有著憂傷,眼淚也漸漸地濕潤了眼眶,睜著淚眼看著不遠處的衛雲鄰說道:“大人你可知道,他當時有多後悔,可是後悔又有什麽用,他的父親走了,因為他的愚昧,他的無知害死了他的父親,可是後來他父親的那些梨樹他也不會管理,所以他便變賣了家裏的一切,帶著傷心的母親離開了故居,來了這立紡縣,用他母親的手藝開了一間成衣鋪子,他以為他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可是他們還是不放過他,後來那幾個人竟也來了這裏,還遇見了他,他們威脅他,告訴他讓他繼續付錢,他若是不答應,就把他曾經在家裏偷錢的事情告訴他的母親,他害怕,他怕他的母親知道,她母親若是知道了他偷錢的事,依她母親的性格,怎會想不到他父親的死和他偷錢有關係,所以他再一次妥協,便給了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錢,一兩,五兩,都是常數,直到有一天那幾個人讓他給兩百兩,原因是其中有一人看上了醉仙樓的一個姑娘,想給人家贖身,可是那醉仙樓的老鴇開價兩百兩銀子,那是兩百兩銀子啊,大人,兩百兩銀子他的鋪子一年都掙不到那麽多錢啊,那一刻他突然心裏就起了一個念頭,覺得隻有這幾個人不在這世上了,他便安寧了,所以他密謀了許久許久,查閱了許多典籍,終於讓他找到了。”


  “是黃磷!”衛雲鄰說道,自從韓雅然提起這個念頭後,他就思考著,想起曾經看過一本書裏記載過,黃磷,達到一定的溫度便會自燃,而且燃燒的過程中會產生白煙。


  韓雅然聽著衛雲鄰的話,也反應過來,好像當時實驗時見過的。


  “對,就是這個,我把那東西縫在腰帶裏,然後贈送給他們,說是店裏的新品,希望他們寬限幾天,他們本就是貪慕虛榮之人,見這腰帶精致,就同意了。”


  “可是這黃磷要達到一定溫度才會自燃啊,那他們怎麽沒有同時被燒呢。”韓雅然說道。


  其他人聽完,也是一臉的不解。


  “這我也不清楚,我原想著那接下來的幾日天熱,便按照書上的記載做的,但是至於會出現一前一後的情況,或許和天氣有關吧。”那人搖搖頭,現在的他,反而一臉輕鬆。


  “想來應該中間有什麽事情造成的這樣的局麵。”衛雲鄰若有所思的說道。


  “不管如何,他們是死了,我當時隻見左冬夏一個人死了,心裏還有些害怕,等了好幾日都沒有動靜,沒曾想到張文卻死在了小滿那一天,而孫伯倫死在了芒種那天的晚上,這是老天都在幫我啊。”那人笑道,“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


  “誒,你別扯老天爺身上,人是你殺的。”季聞陽指著他說道。


  “對,人是我殺的,但是你可是這日子有多巧。”那人笑的更大聲了。


  “多巧?”季聞陽疑惑。


  “立夏,是他們跟我認識的那一日,而小滿是我第一次給他們付錢的那一日,而這最後的芒種。”他停住了笑,眼露憂傷,“我的父親就死在芒種那一日。”


  說完,他卻仿佛高興極了,嘶吼道:“這不是老天爺都在幫我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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