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被篡改的夢
地靈族人對靈鼠感情極深,更別提這隻靈鼠陪伴馮微千餘年。
馮微不帶它,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
她不願靈鼠陪她死在那個人心比雪還冷的地方。
夢裏,葉傾雨看到馮微將已經死去的戚震霆救活了。
救治所用,除了依禾草,還有這隻靈鼠。
戚震霆墜崖後,在一棵枝椏橫生的古鬆上撞了腦袋,沒到崖底便已身死,不過他卻逃過了摔成肉泥的命運。
當時站在崖底看熱鬧的馮微發現他是千年前那位太子轉世後,扯了崖壁上的藤蔓,纏住戚震霆的身子,給了他一個全屍。
而這也方便了馮微將他救活。
葉傾雨一邊回憶夢裏馮微的做法,一邊在李大人身上施行。
待小靈鼠鑽進李大人胸前的皮膚,葉傾雨將一株依禾草覆在其傷口上,以靈力封住。
幽綠的光暈在李大人周身遊走,好似河底的青藻,隨波浮沉。
漏壺裏滴滴答答的水聲在石室中顯得格外清晰,孟奚知抱著小雪站在葉傾雨身後,他看到葉傾雨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門外傳來腳步聲,果然有人前來。
“李大人,出事了,周大人請您盡快趕過去。”
裴洛一陣撓頭,幾步走到牆角,故意喘著氣出聲,“李大人,小人來幫您更衣。”
門外傳來一聲低笑,“李大人,屬下先行一步,您收拾好前往庚字坑,周大人在那等您。”
“唔。”裴洛粗著嗓子含糊應了一聲。
門外之人滿腦子不可描述的畫麵,雖覺得李大人的聲音頗為奇怪,卻也沒有多想,話已帶到,總不好在門外候著,待會李大人出來豈不尷尬。
待腳步聲漸遠,裴洛才鬆了口氣。
他自然知道庚字坑出事了,那事可不就是這個叫葉傾雨的瘋女人惹出來的。
葉傾雨在裴洛心中,已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而此刻這個女魔頭指不定在如何羞辱李大人的屍身。
更加令人發指的是,這種喪盡天良之事,竟然還有旁觀者。
蒼天啊!
裴洛深深歎了口氣,再次默默蹲回石門旁。
“你們可趕緊的,李大人遲遲不過去,待會還得有人來催。”
隨著時間流逝,葉傾雨的眉頭漸漸蹙起。
覆在李大人胸口的依禾草震顫不止,最後竟起了一層青煙,整株依禾草燒成灰燼。
小靈鼠從傷口處探出腦袋,白毛上掛滿了血漬,一雙血紅的眼睛懵然地瞪著葉傾雨。
葉傾雨也很懵啊,那個夢裏,馮微明明就是這樣救活戚震霆的,為什麽她做不到?
李大人從死到此刻一個時辰不到,一刀下去,還有血滲出來。
葉傾雨記得,當時馮微是在一個時辰之後才對戚震霆進行施救的,那一個時辰之內,馮微在想一個完美的複仇計劃。
是因為靈鼠隻遵從它主人的命令,還是別的地方出了岔子?
這事不對勁。
葉傾雨頹然坐到石凳上,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是她得知起死回生之法後亂了心神,連這麽簡單的局都沒有看出來。
她入戚震霆的夢,怎麽可能看到他死後發生的事?
死人如何做夢?
那個夢是被篡改過的!
馮微身為地靈,不可能有改夢的本事,是誰改了戚震霆的夢?
是夢神嗎?他為何要這麽做?
葉傾雨想不明白。
孟奚知上前,坐到旁邊的石凳上,從懷裏掏出一條紅繩手鏈,單手係在葉傾雨蒼白的手腕上。
葉傾雨手腕微顫一下,沒有避開。
紅繩上掛著十幾塊牙白的碎骨,看上去頗為詭異,從碎骨上散出一股淡淡的香氣。
葉傾雨問:“這是何物?”
“此乃龍骨,本是辟邪鎮魔之物,我在靈蝶崖閑來無事,將其以仙草靈植熏染,可護仙元,可養靈息。”
孟奚知指尖摩挲龍骨,碰到葉傾雨冰冷的肌膚,他歎道:“阿雨,你以後殺人的時候,別下手那麽重,耗費靈息不值當。”
葉傾雨殺人,帶著一股決絕狠辣的勁,不僅傷人,亦會傷己。
葉傾雨抬眸看向孟奚知,突然想起方才他看到姓王的歸於塵泥後,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時候,他的眼神,就和此刻一般,無奈而又憐憫。
葉傾雨不懂。
因為在此之前,從未有人像這樣看著她。
她自然不懂孟奚知眼中的情緒,不過她想著,那至少不是害怕和嫌棄。
她在石塘城那十年,在去往暮子河畔的路上,在鹿隱國都城,在那些人眼裏,都隻是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這世間,人與人之間,是不平等的,葉傾雨從很小的時候便知道。
“你不覺得我手段殘忍嗎?”
“殘忍?生不如死才叫殘忍。”孟奚知垂眸,掩去眼中一抹痛色。
葉傾雨的目光隨之落到孟奚知懷中的小雪身上,小雪額頭上的血漬已經完全滲透。
“聽說你們仙家有一樣名為乾坤袋的法寶,能裝世間萬物,可是真的?”葉傾雨摸了摸小雪的額頭,沒有要抱回來的意思。
孟奚知又抬眼看向葉傾雨,道:“算不得什麽法寶,阿雨若是喜歡,我可以送你一隻。”
“不必送我,你幫我把這隻靈鼠裝進你的乾坤袋吧,留著它,還有用處,這些依禾草也收著。”
“……”
“此處不宜久留,我們今晚便走,暮影,你的傷重不重?”葉傾雨對著虛空問道。
片刻後,小雪的額頭上又出現一滴血漬。
葉傾雨鬆了一口氣。
在北地時,她和暮影約好,一滴血表示無礙,兩滴血表示遇到了比較棘手的狀況。
孟奚知奇怪道:“暮姑娘的血隻有在小雪身上才會顯現嗎?”
“沒錯,即便是與她結了靈契的兵器,也隻能禦敵,而不會現形,不過這樣倒是更有利於暗殺。”葉傾雨眸中閃過一絲淩厲的光,她想起了在北地的夜晚。
若非暮影相護,她不一定能走出靈族之地。
孟奚知的目光在小雪臉上頓了片刻,微微蹙起眉頭,“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這世上奇怪的事還少了?整條暮子河的食屍花都化作灰燼,唯獨她那一朵安然無恙,這難道不奇怪?”
“萬物都有其規則,無論多匪夷所思的事,總能找到緣由。”
葉傾雨起身,瞥了一眼孟奚知,道:“孟公子言之有理,不過眼下卻是沒有時間讓你去追根溯源,我們得趕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