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屋裏的人陷入了沉默。


  驚雲麵不改色,淡淡道:“既是解藥,那就先服。”


  李修元頷首:“鉤吻發作起來很快,方才是你們用內功強行壓製毒藥在體內流轉。既尋得解藥,不能耽擱。”


  頓了頓,李修元望向驚雲,眸光中有幾分探究:“因這解藥特殊,要不要先稟告公爺?花葬能解鉤吻之毒,但解毒之後,花葬餘威還在,此事有些複雜,下官需要向公爺說明。”


  驚雲還沒說話,旁邊的攬月忙道:“爺自解毒之後依舊每日精神不濟,方才過來已經累極,屬下這就先去稟告爺,李大人若有旁的囑咐,屬下稍後會一一向爺說明。。”


  攬月匆匆跑去東暖閣,沒多時便回來,自是說爺讓立即解毒施救。


  李修元的眸光在驚雲和攬月身上打了個轉兒,微微頷首,撥掉手中白瓷瓶的塞子,將裏頭的花葬盡數喂到了傅挽挽口中。


  這花葬藥如其名,透明質地帶著一點粉色,聞起來有一股醉人的花香。


  “這樣就妥了嗎?”傅衛衛問。


  李修元神色肅穆,緊緊盯著傅挽挽。


  他雖然知道這毒藥和解藥的來龍去脈,但全部來自於一本無落款的古籍。因平生第一回解鉤吻之毒,並不知這隱藏於秦樓楚館的醃臢東西能不能解毒。


  傅挽挽雙目緊閉,麵色蒼白,眼角、唇角還掛著緩緩滲出的紫色血珠。


  服下解藥過去一會兒,五官沒有再繼續滲血,隻是她的表情更加扭曲。


  攬月在一旁瞧著她素日清麗脫俗的臉龐寫滿痛苦,額頭頻頻冒汗,隻覺得心驚膽戰。


  “這樣是在解毒嗎?”他不懂毒理,不知這是變好還是惡化。


  李修元緊緊盯了一會兒,方道:“夫人臉上沒有毒血繼續滲出,應是解藥在發揮作用。這花葬是極其厲害的媚藥,所以……”


  “那我們是否現在就離開這屋子呢?”傅衛衛問。


  “再等等。”李修元指了指傅挽挽緊緊抓著她的那隻手,“什麽時候這隻手鬆開了,便是夫人被媚藥控製,失去自己意識的時候了。”


  傅挽挽不停冒汗,含玉捧著水盆進進出出,不停為她擦臉,拭去血珠和汗水。如此過了半個多月時辰,榻上的傅挽挽終於舒展了眉頭,發出了一聲長歎。


  她這一歎,音量不大,隻是嗓子微微喑啞,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媚意。


  眾人慶幸花葬有用的時候,但又因著她這一聲長歎起了雞皮疙瘩。


  攬月正要說話,傅挽挽那隻一直緊抓著傅衛衛的手突然鬆開,抬手便去拉自己的領口。


  這回是傅衛衛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手。


  “你們先出去,我把她送去東暖閣。”傅衛衛道。


  攬月動了動嘴,想說什麽,又覺得不妥,見驚雲沒有說話,隻好道了聲:“好。”


  李修元鄭重道:“有一件事,很重要,煩請提醒公爺,夫人服下這花葬是為了解鉤吻之毒……”


  “所以?”


  李修元輕嗽一聲:“所以,要提醒公爺,無需解花葬之毒,非但不能解,還要任其發作藥性。”


  他這話說得極其含蓄,但屋子裏所有人都聽懂了。


  花葬是極其厲害的媚藥,媚藥的解法很簡單,傅挽挽服了花葬,需要一個男人做她的解藥。


  然而今日她服下花葬是為了解鉤吻之毒,因此不能解了花葬。


  “如此,她需要自己承受花葬的藥性?”驚雲道。


  李修元對著驚雲挑眉,沒有說話,默認了他的說法。


  驚雲不再言語,攬月道:“多謝李大人,屬下會將李大人的提醒稟告公爺。”


  他們三個男人先退出了屋子,傅衛衛回過頭,見榻上的傅挽挽愈發躁動不安,若不使點勁兒已經製不住了她了。


  含玉道:“大姑娘,我來幫你。”


  傅衛衛點頭,兩人挽住傅挽挽的兩隻胳膊,將她從榻上架起來,扶著手腳亂動鼻子哼哼的傅挽挽出了西配間,繞過碧紗櫥進了東暖閣。


  定國公帶著一隻黑色麵具坐在輪椅上,見他們進來,自是沒有意外,微微頷首示意。


  傅衛衛和含玉將傅挽挽放置在榻上,默默退了出去。


  院子裏,攬月和李修元站著,驚雲不見了蹤影。


  “衛衛,這裏已經沒有我們能做的事了,就交給他們吧。”李修元道。


  傅衛衛麵沉如水,正要說話,攬月道:“大姑娘,屬下並非問罪,隻是今日侯府宴客,有人借機毒害我家夫人,此事恐怕得徹查。”


  “這個不必你來提醒,侯府既是我當家,有人敢趁著這機會渾水摸魚,現在宴席未散,我必得把這個人揪出來。”


  攬月頷首:“此刻聽濤軒裏尚缺人手,稍後屬下會前去協助大姑娘。”


  傅衛衛頷首,想了想,忽然道:“傅挽挽此刻虛弱,你們這邊的人也不懂得伺候,晚些時候我把傅挽挽的奶娘送過來。”


  葉姨娘和傅挽挽被關進柴房後,原來伺候他們的人盡數發賣了。


  隻不過照顧傅挽挽的奶媽是侯府老家人的女眷,尚有處可尋。


  “多謝大姑娘。”


  傅衛衛抬眼望向李修元,兩人眸光交匯,一齊往外走去。


  出了聽濤軒,李修元道:“你不恨傅挽挽了?”


  “葉真儀死的時候,我覺得老天不公,壞人命好,她居然可以不用活到被判有罪的那一天,她沒有受到報應,我希望傅挽挽可以受到報應。但是……”傅衛衛頓住腳步,長長舒了一口氣,“先前傅挽挽在我眼前七竅流血的時候,她手上沾著血,可憐巴巴地望著我,我突然不恨了。”


  李修元頷首:“衛衛,你能放下,這是好事。不過,我很好奇你和傅挽挽小時候的事。”


  “沒什麽小時候的事,我和她本來就不是親姐妹,往後不是仇人,也隻能形同陌路。”傅衛衛頓住腳步,轉頭望向李修元,“上一次你出手救人是奉命行事,這一次你為了傅挽挽出手,落在旁人眼裏,是你在表明立場。”


  “皇極府的立場隻有陛下一人。陛下既沒有言明不救,那我便可以救。”


  “如此。”


  李修元忽然壓低了聲音,湊近傅衛衛耳邊,輕語道:“其實,從侯爺接納定國公在侯府養傷的那一刻起,平寧侯府已然有了立場,而我沒得選擇了。”


  傅衛衛聞言,臉龐微微一紅,卻不搭話。


  李修元素知她的脾氣,不再多說,便說起今日的事:“聽濤軒裏那個侍衛驚雲,有些古怪。”


  “是嗎?”傅衛衛眸光一動,但語氣保持著平淡。


  “你沒看出來嗎?其餘人對他唯命是從,說話十分小心。”


  “尋靈和攬月年紀太小,含玉隻是個宮女,的確以他馬首是瞻。我聽三嬸說過,公府的事情都是驚雲在打理的。”


  李修元又道:“方才你與他一起為國公夫人運功護法,他的內功如何?”


  “不怎麽樣,隻是過得去罷了。”傅衛衛說完,迅速將話題轉開,“聽濤軒裏的人沒有問題,把你的好奇心收起來,陪我去花園的敞廳走一趟吧。”


  ……


  聽濤軒,西暖閣。


  驚雲抱著傅挽挽穿過珠簾,徑直將她放在榻上。


  他伸手摸了摸傅挽挽的額頭,燙得可怕。


  傅挽挽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熱,她隻覺得渾身熱得厲害。她下意識要去扯自己的領口,卻被一隻大手穩穩按住。


  “傅挽挽,傅挽挽。”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拚命想睜開眼睛去看是誰,但是怎麽用力都睜不開眼睛。


  慌亂之下,她隻好朝前撲去,整個人落進了一個寬闊的胸膛。


  不知怎麽地,倚在這個胸膛的時候,感受著強健的肌理,她忽然覺得舒服了許多,身上的燥熱也緩解了許多。


  好似幹涸的土地上有人潑了一瓢水,很痛快,可是一瓢水又遠遠不夠。


  “你是誰?”傅挽挽口中說的話含混不清,動作卻十分準確。


  她拚命往那懷裏鑽,整個人貼在了他的身上。


  她隻有一個目標,要抱住他,要纏住他,幹涸的土地需要更多的水。


  “我是……你的夫君。”男人的聲音低沉有力。


  夫君?


  傅挽挽混沌的腦子裏想起了許多的事。


  是的,她成親了,她有夫君了,她的夫君是威震天下的戰神。


  “夫君,你的病好了嗎?”傅挽挽稍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抬起頭,捧起他的臉,手指從他的額頭滑到鼻梁,又從鼻梁落在薄唇,劃過下巴最後停在肌理結實的胸膛上,仔細端詳著她,輕撫著他,“太好了,你的傷終於養好了。這下,全京城的貴女都要羨慕我了。”


  驚雲……不,孟星颺站在榻前,看著跪坐在榻邊緊緊抱著自己的傅挽挽。


  他知道她難受,也知道她的身子燙得厲害。


  他未曾進出過秦樓楚館,卻聽說過這花葬的大名。


  他的暗器師父本是江湖人士,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師父向他說起花葬之時,說這是世間最厲害的媚藥,也不知道是誰做出來的,不管多厲害的人,隻要沾上一滴,立時會失了神誌為心魔所控。但傅挽挽,喝了整整一瓶。


  當時師父說起花葬之時,他當做江湖異聞一笑置之。


  卻沒有想到,中花葬的人會是他的——妻子。


  分神的片刻,傅挽挽已經去了身上的夏衫。


  上次他進西暖閣瞧了她的身子,巧的是,她今日穿的還是那件湖綠色肚兜。


  那日他隻是匆匆一瞥,今日倒是看清了上頭的繡花。


  是鴛鴦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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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假日碼字幹擾太多,更新晚了,請見諒。


  評論有紅包,祝大家長假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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