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消孽
米月回到鎮派出所，查看了楊貴蓮的一些基本情況，楊貴蓮，女，1951年7月出生，桐木鎮橫水村人，初小文化，身高1米73，1974年元月與同村羅大林結婚，1976年生下女兒羅珊珊……
米月讓小李領她去找楊貴蓮。
“米姐，你恐怕去了也是白去，她什麽也不會說的。”小李道。
“是嗎？”米月看了看小李，疑惑問。
“你也看了，案卷中，沒有楊貴蓮的任何筆錄，我也聽當時辦案的人說，當時省廳都去人了，沒有用，她說，她已經是個死人了，讓我們不要再為難她了，讓她還有一口氣吧……”
“唔。”米月點了點頭：“我不會為難她，我隻當一對男女香客，去拜拜佛，敬敬香，再向她請教請教佛緣，總可以吧？”
米月便向小李打聽雲山廟的情況，小李道：“這個寺廟，聽說在民國時期，香火還旺盛，隻是在四十年代，毀於一場山火，之後也隻能蓋了一簡易磚瓦房，有一個老尼在續香火，楊貴蓮上山到廟裏的時候，那老尼已80多歲了，正愁無人續香火，正好收了她，之後不到三年，老尼就去世了，現在隻有這楊貴蓮一人守著。”
米月同小李來到雲山廟山腳下，便是一條青石板路盤山而上，米月到達的時候，已累得氣喘籲籲了，一見是位於半山腰的一處不到足球場大的平地，隻有一幢三間磚瓦房，正中的房間便是佛堂，正中供著的是與真人一般大小的觀世音菩薩，兩旁便是更小些的三四尊佛像，米月看不出是什麽菩薩，裏麵一個老尼，正向著門口，守在一堆炭火盆邊烤火，看見米月等過來，便不慌不忙起身，向米月雙手合掌，叫了一聲阿彌陀佛，便去到佛前敲磬，米月隻好同小李雙雙向觀音行了禮，點了香，又向功德箱裏放了二十元錢。老尼便取了卦來，請米月問卦，米月卻看了看老尼，雖然近70歲的年紀，身高仍有一米七以上，體態豐滿，滿頭青發，麵部有些浮腫，看不出一絲皺紋。
米月沒有接老尼的卦筒，向老尼擺了擺手，老尼見米月在不斷端詳自己，不免有些狐疑，米月笑了笑，對小李道：“你先下山等我，我有話對師傅說。”小李會意地點了點頭，出了門，米月便對老尼道：“師傅，我們坐會說話。”便主動請老尼在火盆邊坐了下來。
米月道：“恕小徒冒昧，小徒雖然年紀比師傅小些，但也從小拜師，學了些相人術，剛才看了師傅氣色，很是不好，如若師傅不見意，可否直言相告？”
老尼也打量了一下米月，道：“施主不必客氣，有話直說就是。”
“師傅可曉得，數日之內，必有大難？”
老尼怔了怔，又抬頭看了看米月，沉著臉道：“施主這話，從何說起？我一生全仗佛祖保佑，什麽難什麽災的，有佛祖在，我也不怕；何況，我一個老人了，死也死得了，不必施主操心。”
米月雙手合十，道：“佛祖麵前，小徒豈敢打誑語，師傅既然不以為念，也就罷了，佛祖雖然可保此生，也可渡來世，隻是師傅若是罪孽深重，即便魂歸天國，想那冤死之鬼，也定然不會輕易放過的，冤冤相報，佛祖也便無力回天了。”
老尼臉色驟變，站起身來：“你是哪裏來的人，你想幹什麽？”
米月看出了老尼滿臉的驚恐，她一切都明白了，笑子笑：“師傅不必驚慌，這裏沒有別的人，此事，你知，我知，佛知，我不會說出去的，師傅您坐下來，等小徒當著佛祖的麵，化解這一冤債，如何？”
米月一麵說，一麵扶著老尼坐了下來，歎息了一聲，道：“師傅這麽些年，難道從來沒有下過山麽？”
老尼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當年師父在的時候，我下過山，采購食物或衣食用品，師父升天後，這裏的衣食，全仗四方的施主送來，老尼就再也沒有下過山了。”
米月點了點頭：“難得師傅如此虔誠，冤孽之事，師傅信也好，不信也罷，請師傅想一想，我與師傅雖然素不相識，然俗話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我今天還是在佛祖麵前，佛祖慈悲為懷，既然已經看出師傅的不祥之兆，我若不向師傅指點出來，佛祖豈不會怪罪於我了？師傅若信我，我可向師傅指點一化解之道，今天是辰酉日，師傅方便的話，可於後日午時，去距離此地東南方八裏路之地，那兒必定是一處陰重之地，師傅可多帶些香火紙錢，向其訴其冤孽情由，求得寬恕，以消孽緣。”
老尼聽了，沉默了半晌，問：“東南方八裏之地，是個什麽地方？如何找得到？”
米月搖了搖頭：“是什麽地方，我也不曉得，師傅隻憑我說的話，沿道而行，行八裏即可，沿途最好避開人，到了那裏之後，更不能有人在身邊，我想，陰重之地，無非是冤魂積聚之地，我想師傅應會悟到的。師傅了卻此事之後，再在佛祖麵前沐浴戒葷七日，七日內，每日持齋舉香，敬佛三次，以求佛的寬恕。”
米月說完，便站了起來，要告別的意思，卻被老尼拉住了米月的手，米月感覺到老尼的手在微微發抖，老尼道：“我的這事，施主能不向外人說麽？”米月點了點頭：“我在佛祖麵前說過的，此事，你知，我知，佛知。”老尼還是拉著米月不放手，把米月拉到了佛堂左則的臥室，從床頭櫃裏，找出一遝錢來，約摸有一千多元，便要送給米月，米月慌忙揮手拒絕，老尼為難道：“除了這身外之物，我也不知拿什麽來報答施主之恩了。”米月道：“萍水相逢，也算是緣分，師傅既能信我，了卻師傅冤孽，正是師傅虔誠佛祖，仗佛祖保佑所至，師傅如要謝恩，就多敬謝佛祖吧！師傅這裏，我還會常來的，請師傅收回吧！我說的話，請師傅千萬耽誤不得，切記！切記！”再三推辭下山。
米月下了山，對小李道：“殺害胡家父子的真凶找到了，就是這個老尼楊貴蓮。”小李大驚，問：“她說了？”米月一笑：“不用她說，她的一言一行，躲不開我的法眼。”小李一臉疑惑：“怎麽可能是她？難道不是那個林月娥？”
米月歎息了一聲：“我們當時的辦案人員，思維方式可能局限在一個傳統和想當然的框框內，認為殺人凶手有必定是個男的，其實，我們為什麽就不能認定兩名凶手都是女的？他們可能會認為，能用石塊連續擊打成顱腦破裂的，這麽大的力度，不是女人能下得去手的，但如果我們想一想，如果這個女子因為受辱不過，對其恨入骨髓，在這種仇恨的驅使下，是完全可以達到這個殺人的力度的。再者，如果說是林月娥以色誘其入洞，我們也想一想，胡家兄弟L奸林造成其墮胎，胡家兄弟難道不會知道林對他們的仇恨和報複？何況羅小聰已發出話來，要與他家同歸於盡，難道胡家對林就沒有防備？怎麽會輕易相信其誘騙而自投羅網？我之所以懷疑這個楊貴蓮，是因為我從小在農村長大，像楊貴蓮這樣的正在中年的婦人，如果這起案件與她無關，如果不是自己身負巨大的恐慌心理和罪惡感，是不會拋下丈夫和女兒，上山做尼姑的。”
“她為什麽會殺人？難道這胡家父子也欺負過她？”
米月點了點頭：“如果我判斷不錯的話，不僅是這楊貴蓮本人受到過胡家人的奸汙，也許連她的女兒也遭了殃，這也就是在案發後，她那個還正在念高中的女兒就隨著父親遠走他鄉的原因，這胡家還會以公布與她女兒的奸情相威脅，繼續要求與楊貴蓮私通。這就是楊貴蓮可以誘騙胡家父子進洞，而不被胡家防備的原因，楊貴蓮夥同林月娥殺了人後，自己一是深感罪孽深重，二是為了逃避打擊，上山為尼的。”
“可是當時調查了這麽多人，村裏人，包括他家裏人，都沒有一個人說出她們母女被胡家欺負的事？”
“你們想想看，如果你是楊貴蓮，在自己及女兒受辱後，會輕易把這件事說出去出嗎？自己的丈夫是一村之長，如果連自己的老婆女兒都受人欺負，而又不能將其繩之以法，這個村支書還能在村子裏有威信嗎？所以，她寧願自己忍氣吞心，連自己的丈夫都不會告訴的，也許胡家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認為楊貴蓮軟弱可欺，在她麵前以此相威逼，更加肆無忌憚地霸占她，所以在楊貴蓮看來，她的出路隻有一條，就是必須殺了胡家父子一家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林月娥，她寧願讓她丈夫來頂罪，也不肯供出楊貴蓮。”
米月道：“應該說，比起這個楊貴蓮來，這個林月娥更想殺了這胡家，所以這倆人在一起密謀殺胡，就順理成章了，她們倆人，也應該是有攻守同盟的，何況，羅小聰去自首，完全是為了不忍心看自己的妻子受苦受死，才主動請罪的。”
小李一時陷入了沉思，米月便將在廟裏與楊貴蓮說過的話對小李說了，小李還是疑惑道：“東南方八裏路地方，不就是胡家的祖墳所在地麽？她真的會相信你的話，去胡家祖墳消罪？”米月道：“我想她應該會去的，不過，還得加一把火才行，你還得派倆人，明天去一下廟裏，有意無意向他透露一些話。”小李不解地看著米月，米月道：“我向她說的話，她當時是會信的，我怕她這一夜會睡不著覺，想來想去，過了這麽多年了，都沒有什麽事，難道，我這一來，就會有大難？這麽一想，便會起疑心，你明天派出的人，最好是上了些年紀的人，隻要在她麵前透露幾句話，一句話是，聽說公安現在弄什麽破積案活動，三十年前胡家的那個案子，又要重新偵查了？另一人說，這是吃飽了撐著，沒事找事，這都過去三十多年了，當年查案的人，還有見證人都死的死了，退的退了，就是找得到人，誰還想得起來，除非那死去的冤魂來顯靈。另一人說，也說不定，都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現在是報的時候。隻有這樣，她老尼也許就會信了。”
小李道：“如果這樣的話，她會不會覺得這麽巧的事，是我們的陰謀？”米月道：“不會的，像楊貴蓮這樣的老太太，沒有念過什麽書，隻會是信佛，也信迷信，會相信因果報應，除了這些，她不會有其他什麽心機，不會想這世上還會有這樣的陰謀，會有如此複雜的爾虞我詐，這也就是為什麽現在這些年，這一代的老年婦女，容易被騙錢財的原因。”
小李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這事交給我好了，一定按你說的辦好。”
二人說著，便趕去胡家墓地，米月測量了一下，七裏路多一點，小李擔心道：“她會不會找到這裏來？”米月笑道：“放心，我一說到這個方向，她就會明白，村裏的墳地，就隻有這一塊，她不會不明白我說的就是這個墳地。”
這是一片亂墳地，亂草叢中，漫山遍野都是墓碑，米月找到了胡家的墳地，是一排列著有十幾個墳墓，她想著如何在墳前安放錄音設備。米月知道，楊貴蓮要來這裏消罪，是要默念她的一些罪孽的起因和過程的，村裏人說是默念，其實也是要念出聲來的，隻是聲音很少，不被旁人聽到罷了，如果錄音機距離她說話的地方太遠，就錄不到聲音了，胡家的墳地隻是一個土堆，土堆上長滿了絲毛草，土堆前是一片沙地，小李見米月在為找不出合適的地方為難，便道：“這還不容易，明日我弄個香爐來，裝了些灰，插些殘香，把錄音機藏在香爐裏，把香爐放在這墳前，反正這楊貴蓮從來沒有來過，不會知道以前有沒有這個香爐。
米月點頭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