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神仙洞
米月準備約談金得來。
米月打通了金得來的電話,接電話的卻是一位女人,米月一愣,以為打錯電話了,不料對方很不耐煩的聲音:“你找老金有事嗎?”
米月聽出來了,接電話的應該是他的夫人。
“他在嗎?”
“還有口氣呢,你要是沒事,不要來煩他。”
米月一驚,便打了吳昊的電話。
“唐凱瘋了,金師傅去看他,被他給打了,說是他為什麽要離開家,為什麽還活著。現在在住院呢!”
“打得嚴重嗎?”
“臉上被抓得血肉模糊。”
“唐凱現在怎麽樣?”
“病房裏的床單、被褥全都被撕碎了,牆上全是抓痕,指甲全都扣出血了,醫生隻能靠打鎮靜劑了。”
米月的心也像是被刀割了一樣,她歎息了一聲,有誰遇到這樣的事,能靜下心來!不過米月也明白,這是個過程,相信過了一段時間,一切的痛苦,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淡化的。
米月買了一袋水果,來醫院看望金師傅,到了病房,病房裏圍著一大堆人,兒子、女兒女婿,還有四歲大的外孫女都在。金師傅的老伴見米月來了,問明了米月的身份,疑惑道:“你們不會懷疑是我家老金害的人吧?”米月把水果放在床頭櫃上,笑了笑:“你看我像是懷疑老金的人嗎?”
米月看了看金師傅,滿臉全是繃帶,隻露出一雙緊閉的雙眼,便問金師傅老伴:“要緊嗎?”金師傅老伴搖著頭:“醫生說了,隻是皮肉傷,唉,我家老金也是,就跪在他身邊,死死的讓他打呀,我家老金說了,別說隻是抓破點皮,就是把他打死了,他也認了。警官,我們不會怪罪唐總的,你們不會追究他的罪吧?”
米月點頭無言,她看了看金師傅,金師傅的雙眼微微動了動,她知道,金師傅一定是醒著的,他應該在聽她們的對話。
“你來找我爸,有什麽事嗎?”
米月一看,問話的是金師傅的兒子金鑫,三十多歲,接近一米七的個子,膀大腰圓,國字臉上的一道濃眉十分醒目。
“沒有事,隻是來探望探望,也想順便了解一下唐家的一些情況。”
“唐家的情況,你不要問我爸,他是不會說的。”金鑫說完,看了他爸一眼。
金鑫的話,不覺讓米月警惕起來。
“我怎麽稱呼你?你在哪裏工作?”
“他叫金鑫,就在明光集團保安公司當保安經理。”金師傅老伴替米月答話。
“案發的時候,你在哪裏?”
米月這是脫口而出,問完了,才知道自己太唐突了,愚蠢的職業習慣,有時往往讓她無地自容。
“你不會懷疑那一家人是我殺的吧?”金鑫果然來氣了,聲音大了一倍。
“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床上的金師傅終於說話了,抬手向眾人揮了揮。
眾人一時愣了愣,都沒有動。
米月首先站起了身,正要出門,被金師傅叫住了:“公安同誌,你留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米月看了看眾人,她覺得現在無論怎樣,她都不是向他了解情況的時候,正在猶豫,卻聽金師傅火了:“你們都沒有長耳朵嗎?”
眾人都一一離開了房間,金鑫有些不情願,看了看他爸,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一言沒發,出了門。
金師傅等眾人出了門,便坐正了身子,剛說了句:“老唐他——”便哽咽了,最後竟控製不住自己,竟像個孩子似的大哭了起來。
米月也動了情,極力控製往自己,好不容易才把他勸住了。
“我跟了他二十多年,他都沒有跟我紅過臉,怎麽會是這個樣子,那天,我為什麽要離開他,唐凱罵我罵得好,我為什麽不同老唐一起走!”
米月歎息:“你不用太自責,我來找你,就是想弄清事件真相,早日抓住凶手,為唐家報仇。”
“這是哪個,對唐家有這麽大的仇恨,下得去這個手!”
米月點點頭:“是呀,您覺得,是誰會對唐總有這麽大的仇恨?”
金師傅搖了搖頭:“不會的,不會的,老唐這樣的人,哪裏會結下對他有這麽大仇恨的人,不會的。”
米月正要問話,卻見金鑫同一個醫生進來,醫生對金師傅道:“剛才你兒子同我商量,因為隻是一些皮外傷,我們進行了清創包紮,其他部位都沒有什麽問題,用不著住院治療,現在可以回家,在家好好休養。”
金師傅道:“這個不用你們來催我,我也沒有打算再待在這裏。”然後對米月道:“公安同誌,你們不會為了我的這個事,找唐總的麻煩吧?”米月點了點頭:“我理解,不會的,你放心。”金鑫便對他爸道:“老爸,那我們就整理東西走吧。”
米月明白,金鑫是以這種方式,拒絕她同金師傅的問話的,米月隻好再找合適的時機了。
米月從醫院出來,正要約談崔延麗,電話響了,是吳昊驚喜的聲音:“桐木鎮橫水村那個藏錢的山洞,發現有人進洞了!”
米月有些疑惑,這麽快?
“身份確定了嗎?”
“已進行人臉比對了,這人名叫陳進東,男,28歲,就是桐木鎮橫水村人,這人進洞後不到十分鍾就出來了。”
橫水村人?難道是米月的判斷的誤?還是村子裏的人因為其他原因進的洞?
“他身上帶了什麽東西沒有?”
“什麽也沒有帶,進去出來,都是一雙空手。”
如果真是這夥人放的東西,過兩天就來查看一下,也是有可能的,米月不能放過任何線索。
“找到跟蹤他的手機信號了嗎?”
“有,這人現在還在橫水村。”
要是他們發現錢不在了,會怎麽樣?米月不好猜測他們下一步會幹什麽,問吳昊:“出口封控了麽?”
“封了,發現了有人後,我們第一步就通知了附近的幾個出口派出所,市局的特警也出發了。”
盡管米月疑竇重重,她還是決定去一趟橫水村。
米月來到了桐木鎮派出所,見到了所長,一看,有些麵熟,一問,原來就是林宏洲向她介紹過的戰友劉安明!
這個世界,有時候就這麽小。
“上次你來,我正好在雙溪村扶貧,我趕回來的時候,你卻走了,害得我白回來一趟。”劉安明厚墩墩的個子,一頭青發,圓盤臉,一臉的絡腮胡子被刮得剩下一片鐵青,一聽說話,就知道是個厚道人。
米月知道,這裏是個貧困村鎮,在江東是排上號的,因此,當地的幹部扶貧工作任務很重,凡是帶長的,還要自費承包幾家貧困家庭的脫貧責任。
“我聽說,你是自願報名到這裏工作的?”米月好奇地問。
劉所點了點頭,笑了笑,反問:“怎麽,是誰跟你說我是自願來這裏的?”
“你同林宏洲是戰友。”
劉所哈哈笑了:“我就知道,一定是那個家夥在你麵前鼓搗我,他還說了我什麽了?”
“說了,說了班長陸道林以及劍麻詩。”
“這個家夥!”劉所說到這裏,心情就沉重起來,就換了話題:“我們是要去橫水村嗎?”
米月笑了笑:“聽說你成天就泡在村子裏扶貧,你在扶些什麽呀?”
劉所苦笑:“米支,你不要誤會,我們這些鎮派出所,要說治安案子呢,真還沒有幾件事讓我操心,但我想,雖說這個扶貧的工作表麵上好像與這個公安工作不是一是回事,其實就是一回事,你想想,這村裏的群眾都脫了貧,富起來了,治安工作自然就會好了,我做的工作,其實也是在做長治久安的事。”
米月忙擺了擺手,笑著解釋:“劉所長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讓你同我去橫水村,就是為了不耽誤你的扶貧工作,這樣,等我們從橫水村回來,我去你的那個扶貧村去看看你,這總行吧!”
劉所一聽,連忙搖頭:“那就不必了,你也忙,哪能讓你這麽老遠去看我!”
米月到達橫水村時已是下午4點,山路崎嶇,米月有些暈車,下車時,卻見這裏大山群中難得的一塊盆地,一條小河由北向南,穿盆而過,小河流水很少,正中有道攔河壩,攔了數十米滿河的水,村子裏的民居,星群般散布在四麵的山腳下,村委會卻在盆地正中的河岸邊。
村委的支書姓羅,快60歲了,一頭白發,把米月引到村委會議室,米月一進門,便見到了視頻裏出現過的陳進東,正靠在火爐子邊烤火。
米月看了一眼,一米六五的個子,單瘦的身子裹在一件黃大衣中,稀稀拉拉的一頭黃發,一張黝黑的臉,嘴上留了兩撮黃稀稀的胡子,見了米月等進來,慌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臉驚慌,米月暗笑,這像是那夥案犯麽!
“你進洞子幹什麽?”
“去桐木趕集,看到路邊一隻兔子,便上去抓,兔子便竄上了山,我一路追,見那兔子進了山洞,我想這下它跑不掉了,就跟著進了洞,沒有想這洞的盡頭還有一道縫,那家夥鑽進縫裏了。”
“洞子裏黑古隆咚的,你看得見麽?”
“我用手機照明。”
米月重新看了一遍視頻,這是高清帶自動啟拍功能的,鏡頭內平時沒有動感畫麵時關閉拍攝功能,在鏡頭內出現有動感的畫麵時便會自動啟動攝錄,別說一隻兔子,就是一隻螞蟻,也跑不了。
果然,在陳進東進洞前的二十多秒鍾時,確實竄進去了一隻黑色的兔子。
“這山裏經常有野兔出沒嗎?”
“多呢,這些年,不光是兔子,野豬也有了,雖然Z府禁止,村裏的這些人,不會專門上山打了,但偶爾遇到了,他們也會弄回來吃或賣。”羅支書道。
米月問陳進東:“你是幹什麽的?”
“在鎮子裏有個小賣店。”
“元月19日晚上,你在幹什麽?”
“就在店子裏,我們店子晚上12點才關門。”
“有誰作證?”
“對麵賣電器的亮妹子,晚上9點鍾的時候,她出店時,還讓我幫她照看一陣子。”
“你們經常有人進洞子嗎?”
米月問話時,不僅是針對陳進東,還向羅支書看了一眼。
陳進東道:“我還是第一次進那個洞子。”
羅支書道:“說起那個山洞,這些年輕人當然不感興趣,也不會有人進那裏去的,我們那些老年人,哪個沒有進去過?那洞子冬暖夏涼,夏天酷熱的時候,大家都去避暑的,冬天冷得實在受不了了,也有一家子人去避寒的,兵荒馬亂和鬧匪的時候,也有去避禍的,所以這個洞叫神仙洞。隻是自從發生了死人案後,再也沒有人敢進去過。”
“發生過死人案?”米月好奇地問。
“唉,這也是三十年的事了,那年是91年吧,我記得很清楚,農曆7月16日下午,村子裏一家四口,父子3人,都被人殺死在那個洞裏,都是被人用石頭砸頭砸死的,這個案子,到現在都沒有破。”
米月圓眼杏睜,死死盯著羅支書。
羅支書點了一支煙吸了,歎息了一聲:“說起來,這一家人也是報應,這父親當時快60歲了,姓胡叫胡進,他老婆叫彭永秀,一氣生下3個兒子,叫胡大群,胡山群,胡林群,最少的胡林群8歲的時候,這彭永秀就得肝癌死了,一家子4個男人,胡進有個堂叔,說是在省城公安廳,所以這一家父子就在村裏成了勢力,幹些欺男霸女的事,後來這些孩子一個個長大了,一個個都長得牛高馬大,都是一米八幾的漢子,更是不得了,村裏沒有人不怕他,所以這一家大大小小都沒有找個老婆,家裏沒有女人,這一家子人就幹一些鑽門撬鎖,偷人家姑娘媳婦的事,這些被害的人家,一呢,怕丟醜,二呢,知道他上麵有人,告不了他,隻好忍氣吞聲,不敢聲張,所以這家人的膽子就越來越大,村子裏及附近幾個村的女子有不少都受了他們的欺負。有時還發生兩兄弟合夥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村莊野外糟蹋人家媳婦的。出事的這天,正好是鎮子裏趕集,這一家在家裏做酒賣,老大在鎮子裏賣酒,這一天是他的生日,中午一家人就在鎮子裏的一家好來喜酒店吃酒,吃完酒後,父子兄弟們就先後回家,不想後來就發生這樣的事,一家人隻有最小的胡林群隻有十五六歲,在學校念書,沒有去鎮子裏吃酒,才逃過這一劫。案發後,不光縣裏,市裏,省裏都來了人,公安來調查仇人,哪裏想,這村子裏甚至附近村到處都有他一家子的仇人,弄了大半年,案子還是沒有破,這件事後,我們才知道,他們的什麽堂叔在公安廳,就是一個給廳領導開車的司機,一個職工。”
“那胡林群還在嗎?”
“唉,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高中還沒有念完,就去城裏打工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
米月還想問,想了想,沒有再問,她知道,支書也許知道的隻有這些,要了解這個懸案的偵查詳情,還得問當地的公安。
米月轉換了話題:“前兩天洞子發生的事,你們知道嗎?”
“知道知道!”陳進東同羅支書異口同聲。
羅支書道:“你們封了到鎮裏的出口,我們就知道了,鎮裏派出所還怕是我們村裏的人犯的事呢,都來人調查了,沒有發現有人去過東州,在東州的也問過了,都沒有作案時間,我也就放心了。”
“這幾天有沒有發現外來人進村或者發現他們進過洞子?”
“外來人?”羅支書搖頭頭想了想:“哦,想起來了,王老四,他孫子是公曆元月17日滿月,辦了滿月酒,有二十多席,有外麵的人,對,還有東州的人都來了,我看他門前停的車,就有東州的。”
“他家現在有人嗎?”
“有,王老四八十多歲了,老倆口都健在,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就嫁在東州,聽說嫁的也是一個什麽老板,挺有錢的,這次是他的小兒子的孫子滿月,她這女兒一家也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