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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沉屍龍潭

  劉然是在阿彪到達靖南的前一天下午4時來到靖南的。


  劉然沒有來過靖南市,通過百度搜索,原來該市是2015年新設的縣級市,有“小桂林”山水、“小昆明”氣候之稱,是一個以溶蝕高原地貌為主,以奇峰異洞、四季如春的自然風光聞名遐邇,其全國聞名的集瀑布群及大峽穀景區之地。劉然不禁感歎,要不是因為阿彪這事,他還真想好好飽覽這裏獨特的風光。


  劉然下了車,便直奔龍潭湖,一看,好家夥!這哪裏是湖,是一座有一個巨大水泥大壩的大水庫,水庫長近千米,寬五百餘米,水麵清澈寬廣,水壩長200米,出水處,是一個約50多米寬的水瀑,水瀑下麵,是一口長寬各50多米的水池,正是暑期,無數的家人小孩在水池裏遊玩,看巨大的出水流量,哪裏有阿彪所說的地下暗河?


  深夜2時,劉然便悄悄來到水庫大壩處,等候杜天貴。


  一切都在按劉然的計劃進行,他知道,杜天貴天亮前,必須趕到這裏。


  白天還是熱鬧非凡的水庫大壩,現在一個人影也沒有,隻有壩口水瀑處轟轟的水聲,湖麵倒映著月色,遠處起了一層薄如白紗的霧。已過了末伏,夜風吹來,劉然感到了一絲涼意。


  淩晨4點多鍾,有一個人影走了過來,劉然一看,正是阿彪。


  兩人沒有多言,隻是相互點了點頭。


  “你看看,這哪裏能看清有地下暗河?如有地下暗河,怎麽還會有這麽多的水流量?”劉然指了指月色下的湖麵,對阿彪道。


  “你不懂,這是雨季,雨季的湖麵就是這樣的,到了旱季,這水就隻有現在的三分之一,可以看到一處處暗道口了,還能看清湖水流入暗道口形成的漩窩。”


  “什麽雨季旱季?”


  “我們這裏,屬亞熱帶季風氣候,一年沒有四季,隻有兩季,就是雨季和旱季,從現在這個時候開始,一直到明年春,都是少雨的旱季。每年的三四月份到八九月份,就是雨水多的雨季。”


  “現在這種情況下,屍體會有可能吸入暗河嗎?”


  “有,有的,有一年,也是這麽多的水,四個孩子來湖邊玩耍,一個孩子掉水裏了,上百人打撈了三天,連人影都沒有找到。”


  “這水能放幹嗎?”


  “放不幹的,它與地下河相通,雨季的時候,這地下河水有時就會湧出來,到旱季的時候,有時候就會吸下去,所以這湖水是永遠都放不幹的,所以你別看這有水壩,其實我們還是叫湖,不叫水庫。”


  劉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點了點頭。


  “我們現在怎麽整?”


  “不急,先坐下,我們商量商量。”


  兩人就在大壩上坐了下來,劉然取出一個塑料袋,裏麵是一瓶60度的二鍋頭。


  “先把這酒喝了。”


  “怎麽還要喝酒?”


  “你不是說過會遊泳嗎?會遊泳的人,能淹死嗎?”


  “現在沒有幾個人知道我會遊泳了,小時候的事,誰還記得?”


  “你以為那刑偵都是吃幹飯的?”


  阿彪道:“把這酒倒在湖裏,把空瓶子放在這裏就是了,你不會真讓我喝了這酒,跳到湖裏去吧?”


  劉然哼了哼:“要是這樣的話,如果連個屍體都找不到,誰會相信你跳湖自殺了?”


  阿彪頓了頓:“那要怎麽做?”


  “我要在遠處,用手機拍下你喝了酒後,跳下湖裏的視頻。”


  阿彪一驚:“這深更半夜的,哪裏還會有人會在這裏拍視頻?”


  劉然笑了笑:“你怎麽知道這附近沒有人?這麽熱的天,萬一還有人在這附近乘涼,或者躲在暗地裏談戀愛的男女?或者在一起鬼混的野鴛鴦呢?你看,這月色下的湖麵多美,會有人來拍這月色下的湖麵,無意間拍下了你自殺的畫麵的,你放心,我會想一個周全的法子,讓警察相信這是什麽人無意間拍下來的。”


  阿彪還在猶豫。


  劉然道:“如果沒有這些硬證據,警察不會輕易證實你自殺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找不到屍體,你永遠也別想讓警察銷案,你聽我的沒錯。”


  阿彪這才點了點頭:“對對對,還是你想得周到,我下去了,怎麽上來?”


  劉然笑了笑,掏出了一根繩子:“我早就準備好了,你跳下去,隻要在水裏堅持兩分鍾,我拍完了照,就過來放繩子,你拉著繩子就上來了,注意,要演得像。”


  阿彪看到劉然走開距離自己20多米處,舉起了手機,便開始表演了,站在水壩上仰天長歎一聲,便一口灌下了大半瓶二鍋頭,丟下了瓶子,縱身跳入了湖中。


  劉然收起了手機,來到阿彪麵前,看著阿彪在水中撲騰。


  “劉大夫,快放繩子!放繩子!”阿彪喊道。


  劉然一動沒動。


  阿彪撲騰了數分鍾,看劉然站在大壩上,像尊鐵塔一樣,沒有絲毫反應,他應該是猛然醒悟了,腦控!他媽的腦控!也許,阿彪想到了這個詞,巨大的恐懼感,使他背向劉然的遠處遊去,然而,到了湖中心,他已辨不清方向了,他不知道哪裏是距離湖岸最近的地方,已有涼意的湖水刺激著他的身體,手腳已開始抽筋,腦袋裏的酒精也開始發作了,在一陣陣發暈,他似乎聽到劉然在對他說些什麽,但在水裏一沉一浮的他一句都聽不下去了,他隻覺得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一口湖水灌進了嘴裏,嗆入肺裏,他想噴出來,卻被更多的水灌了進來,他漸漸失去了知覺……


  劉然雙手合十,不慌不忙地對著在水中掙紮的阿彪道:“阿彪,你不能不死,你躲不掉的,無論如何都躲不掉的,你知道嗎,死亡不可怕,等待死亡的過程才可怕,既然遲早都是一死,就不能落在警察手裏,讓法院公開宣判你去死,你知不知道,那是一種在漫長的時間裏等待的死亡,也許半年,也許要拖一年,你知道這種等待的死亡是個什麽滋味嗎?而你現在,你隻有幾分鍾的恐懼,幾分鍾,我這麽做,是對你好……”


  劉然一直到看著阿彪好不容易沉入了水中,水麵恢複了寧靜,他靜靜地又站了半個多小時,才小心地收起了繩子和裝酒瓶子的塑料袋,看那個酒瓶還沒有破碎,靜靜地躺在大壩上,瓶內還有殘餘的酒,他蹲在大壩上,反複觀察了現場,細細地尋思,他是拿著塑料袋包著的酒瓶遞給杜天貴的,酒瓶上應該不會留下自己的指紋,其他就沒有任何遺留物了,大壩是水泥麵,十分的幹淨,不容易留下他的腳印,即使留下腳印,他也早回到千裏之外的東州了,而且他相信,天一亮,這裏很快就會被無數雙新腳印破壞的。


  劉然看了看四周,四周仍是一片寂靜,東方天邊亮起了一片曙光,月亮還在西方天邊掛著,他看了看表,正好淩晨五時。


  劉然回到了自己的車上,車子是停在一片沒有監控的莊稼地邊,車牌號在進入南寧後就換成了南寧牌號的,他在車上靜坐了有半個多小時,看街道上開始有車子流動了,他才發了車,他該打道回府了。


  阿彪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過了三天,屍體浮上來,漂到了大壩邊來,把一位大早就到水庫邊散步的老大爺嚇了個半死。


  米月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同吳昊正在趕往南寧的路上。米月已在邊境查尋了兩天,沒有阿彪的絲毫線索,她不能在這裏久待,隻好把尋找阿彪的事托付給了廖大隊和王所長。


  米月不相信阿彪會自殺:“他要尋死,為何還要千裏迢迢來他老家這個地方?”


  “或許,他是不想客死他鄉吧?至少在這個地方,他還有可能入祖墳。”同來的廣西區廳的偵查員小張道。


  水庫大壩現場,阿彪的屍體以及唯一的物證二鍋頭瓶子已在送檢途中,廖大隊帶領現場勘察人員趕到現場的時候,大壩上已烏泱烏泱站滿了不少人,現場沒有采集到其他有價值的線索。


  廖大隊向米月介紹道:“經初步勘查,屍體沒有任何外部傷痕,在阿彪停車的地方到水庫的小道上,采集到了有向水庫方向行走的腳印,經比對是阿彪所留;在現場上遺留的酒瓶上已采集到了指紋,以及在瓶口上采集到了DNA,死者在下水前可能喝了酒,死亡時間大約在淩晨23日4時至6時之間,目前沒有找到目擊證人,現場沒有發現有血跡或其他有暴力打鬥痕跡,初步判斷係投湖溺水身亡……”


  阿彪的屍體被直接拉到了區公安廳檢測中心,屍檢報告及酒瓶上的檢測結果也很快出來了,證實了廖大隊的判斷:杜天貴係酒後溺水自殺身亡。


  米月心中還是有個謎團,盡管她也無法用什麽東西來證實,她隻是憑自己的直覺:一個絕望得要自殺的人,卻能自駕車安全行駛上千公裏?這需要超出常人的心裏素質。


  米月到了南寧市,她急切要找一個人,阿彪的妹妹杜秀貴,她要好好了解了解她與阿彪的生活經曆。


  米月見到杜秀貴的時候,杜秀貴正好在區公安廳辨認阿彪的遺體回來,一雙眼睛都紅腫了。


  米月隻得先說些安慰的話。


  “各人都是命,節哀順變吧。”


  杜秀貴眼淚奪眶而出:“我們從小沒有了爹媽,他是我唯一的親人,現在,隻剩我孤苦一人了……。”


  “你哥自殺前,與你聯係過嗎?”


  “除了寄來了遺書,電話都沒有來一個,我打他的電話,電話停機了。”


  “你們最後一次見麵和聯係是什麽時候?”


  “春節的時候他是在我家過的,隻是待了兩天,大年在三十回來,初二就走了,今年6月17日是我大兒子家福生日,他打來了電話,他很喜歡這個外甥,還寄來了一台遙控汽車玩具。”


  “你知不知道他在東州做什麽?”


  “他隻說在做生意,具體做什麽,他沒有同我說,我也不知道。”


  “他為什麽至今還是單身?他有女朋友嗎?”


  “就為了這事,我不知勸了他多少回,他就是不聽。他是8年前離的婚,倆人結婚快十年了都沒有個孩子,也不知道是誰沒有生育能力,就離了,現在,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他今年回我家,還是單身一人。”


  “他會遊泳嗎?”


  “會,小時候就會。”


  “他平時喝酒嗎?酒量怎麽樣?”


  “喝酒,酒量好像不大,也就二三兩的量。”


  “他要是做生意,應該也有些積蓄,如果他有積蓄的話,除了你,你想想看,他會給誰?”


  杜秀貴又傷心哭了:“他還能有誰!不要說對我,就憑他這麽喜歡這個孩子,他也會把錢放到我這裏,這些年,他也沒有少給我錢。”


  “他還有什麽別的比較相熟的親戚朋友嗎?”


  杜秀杜搖了搖頭:“我們的親戚,哪裏還有,爹媽也沒有什麽兄弟姐妹,遠房的,現在都沒有什麽來往,他的什麽好朋友,我是沒有見過,也沒有聽他提起過。”


  “他離過婚的那個人,還來往嗎?”


  “那個人,都死了兩年了,肝癌。”


  ……


  從杜秀貴家出來,米月的謎團更重了。


  “想想看,難道這個阿彪一貧如洗?否則,他的這些遺產,對他唯一的這個妹妹,也沒有一個交代?他難道要把自己的財產帶到棺材裏去?”


  “也許,這個杜秀貴沒有給我們說實話,杜天貴在途經南寧時,私下悄悄把錢交給了她。”


  米月搖了搖頭:“不會,我看得出來,她沒有說謊,都這個時候了,她沒有必要隱瞞,何況,我們已發了通緝,就是阿彪不知道我們發通緝,他也知道我們會找到他妹這裏來的,他還敢來見她妹嗎?”


  吳昊也點了點頭:“也是。但這個阿彪,如果他有遺產,也許有別的交代,這好辦,從我們初步掌握的情況看,他在東州沒有房產,住的房子是租的,至於有沒有積蓄,我們回去查一查他的帳目就知道了。”


  然而,一切容不得米月解開這個謎團。當晚,孫局來了電話,催她趕快回東州。“既然主犯已畏罪自殺,廳裏讓我們趕快出結案報告。”


  “能這麽草率結案嗎?還有一些謎團,需要查一查,我總覺得這裏麵還有問題。”米月疑惑道。


  孫局苦笑:“我也不想這麽草率,隻是現在媒體輿論鋪天蓋地,質疑我們為什麽這麽久還不能破案,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每天都不敢出門,總要盡快給這些媒體記者們一個交代。”


  “那也不能聽受這些媒體擺布!”


  “現在既然廣西公安已出了屍檢結果,我看就這樣吧,你回來後,我們會盡快安排一個記者招待會,把這個案子了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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