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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心理醫生

  周天浩跳樓的第三天,劉然一切照舊上班,到了醫務室,自己的辦公桌前站起來一個女孩,劉然一看,暗自吃了一驚。


  女孩是周天浩的妹妹周耘。


  劉然的心咚咚直跳,他知道,也許他約周天浩的事,周天浩會告訴她的,要是她知道這事,說了出去,一切都完了。


  “你找我什麽事?”劉然詳裝鎮靜。


  “劉大夫,你能幫幫我一個忙嗎?”


  周耘為什麽偏找他?劉然忐忑不安:“好的,什麽事,你說吧。”


  “我媽她,能不能請你去勸勸她……”


  劉然知道,白發人送黑發人,輪到誰身上都將是一場撕心裂肺的痛,何況還是一位剛做個大手術的病人。他是心理醫生,周耘來找他,不算奇怪。


  劉然的心這才定了下來:“你媽沒有什麽事吧?”


  “她到現在還沒有吃東西,連一口水也不喝,也不說話,一天到晚睜著一雙大眼看天花板,看了都怕。”


  劉然連忙穿上了衣服,取了桌子上的手機,“我們走吧。”


  劉然在見到周耘媽的第一眼,看那張木然的臉和幾乎是絕望的雙眼,劉然才深為自己的行為自責和愧疚,也許,對死去的人來說,他是解了恨,然而麵對他的悲痛欲絕的母親,他確實是一位罪人,一位不可饒恕的殺人犯。


  “周天浩,你要去尋死,還救我這條命幹嗎呀!我們一起走不好嗎,你吧我扔在這個世上,是要故意活活地折磨我呀……”


  劉然不勸還好,這一勸,她雖然是說話了,卻更是痛心疾首。


  “周大夫他也是一種病,是有抑鬱症的病,這種病都有自殺傾向,他自殺,從心理上講,是他擺脫痛苦的一種方式,我們無法改變,也無法阻止的……”


  “我們不能不相信古人的話,生死有命,人遲早都有這一天,周大夫的命,早已注定,這是他最終的歸宿,這對我們來說,是最最無奈的事,我們活著的人,再悲哀也是枉然,隻能是節哀順變……”


  “天有不測風雲,誰都會有失去親人的痛苦,周大夫如在天有靈,他不會希望看到他的親人這麽痛苦的樣子,您好好地活著,才是對周大夫最好的安慰……”


  劉然就這樣一句句在周耘媽的哭聲中耐心地勸,劉然勸了快兩個小時,總算讓周耘媽安靜了下來,劉然親自動手,勸周媽吃了一碗粥。


  出門時,劉然道:“晚上有空嗎,我們一起吃個飯吧,還有些事向你交代。”


  周耘感激得連連點頭:“劉大夫,我請你。”


  飯店就在距離醫院不遠的“五穀豐農家店”,劉然到了小包廂,周耘早就到了。


  周耘拿起了菜單:“劉大夫,不知道您什麽口味?”


  “我來吧。”劉然接過了周耘的菜單,點了菜。


  劉然一副關切的麵孔:“你哥出事之前,有什麽異常嗎?”


  “當天晚飯後,我同哥回到媽身邊,他對我說,他要去見個人,我問他去見誰,他也不說,就匆匆出門了,沒想到就出事了。我懷疑,他要去見的這個人,是不是與我哥的死有關?”


  “這事你媽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媽當時已睡了。”


  劉然點了點頭:“你知道會是什麽人嗎?”


  “不知道,不過,我想,這個人一定與上次送錢給我哥的事有關。”


  “你知道送錢的人?”


  周耘搖了搖頭:“我沒有見過,那是晚上快10點鍾了,我和哥一起在我媽的病房,哥看了看表,就說下去見個人,他下樓後,我從窗口看了看醫院門口,看哥朝站在醫院門前綠化帶旁的青年男子走過去,那男子交給哥一包很大的黑色塑料袋,兩人說了幾句話,哥就提著黑色塑料袋回來了,之後過了很久才回到病房來,那黑色塑料袋也不見了,後來哥說媽手術住院的錢都交了。我猜,那黑色塑料袋裝的應該是錢,他當時就把那錢交給了醫院。”


  “你哥打過借條沒有,或者當時看見你哥送過那人借條嗎?”


  “沒有,那裏燈光很亮,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哥沒有遞給他什麽東西。”


  劉然眉頭緊鎖。


  “你今天說的這些事,同別人說過沒有?公安來問過你嗎?”


  周耘搖了搖頭:“沒有,我隻是現在對你一個人說。”


  劉然點了點頭:“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說,包括你哥出事前要去見什麽人的事,都千萬不要說,特別是公安來向你調查的時候更不要說。既然你哥沒有向那人打借條送借條,就讓你哥把這件事帶進棺材裏吧。要不,到時公安來追問這筆錢,你向哪裏要去!”


  周耘含著淚道:“我原來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沒有對公安說,可是現在,要是我哥不是自殺的,是被他們逼死的,我豈不是讓哥含冤九泉。”


  劉然也慘然道:“這件事,你要相信公安會查清楚的,會給你一個公道,現在是救你媽的命要緊,你看,雖然你媽動了手術,這以後的後續用藥還不少,要打胰島素,吃抗排異的藥,開支還是很大的,你現在還沒有工作,哪裏有收入。”


  劉然說著,掏出了一張銀行卡,放在周耘麵前:“這卡裏,錢雖然不多,但是每月都會有進帳,隻要是治你媽的病,你隻管花,就算是我先借給你,你以後有工作了,賺了錢了,還我就是了。”


  “不不不!”周耘慌忙地把卡遞給劉然:“哪能用您的錢!”


  “你聽話!人命關天,你總不能看著你媽斷藥吧!”


  周耘雙手捧著銀行卡發愣。


  “你記住,以後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你都要牢牢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包括我給你的這個卡,隻有你我知道就是了,好嗎?”


  周耘含淚地點了點頭。


  從飯店出來,目送周耘窈窕的身材漸漸遠去的背景,劉然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這是老天有眼嗎?要是這事事先被公安詢問出來,後果不堪設想,想到這裏,他還是覺得背脊一陣陣發涼。


  劉然看了看表,已快到10點了,他仍回到醫院。


  醫院心理谘詢科隻有三名醫生,都是80後的年輕醫生,包括一名剛畢業的實習女醫生李小當。郝醫生資格最老,1980年出生,成了李小當的師父。當然,也就成了劉然的師兄。


  劉然剛分配到這個科室的時候,來他們科室就診的人很少,以至他有些為自己的選擇打退堂鼓。想起在學校的時候,老師是怎麽說的,心理疾病的患者,是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而同步增多,是呀,人窮的時候,一天到晚隻考慮如何填飽肚子,哪有那麽多的心思,那麽多的心理問題?你看現在西方國家,比如美國,人們一旦遇到諸如情緒低落、情感挫折、環境不適等心理問題,首先就會想到找心理谘詢師。美國人把接受心理谘詢看的像吃頓麥當勞那樣自然簡單。他們國家每500個人中就有一名心理谘詢師,30%的美國人定期做心理谘詢,80%的人會不定期去心理診所。美國成功人士的臂膀是靠兩個人攙扶的,一個是律師,一個是心理谘詢師。


  美國是美國,中國是中國,中國人是不容易把自己的心理疾病向別人傾訴的,更不容易在別人麵前承認自己有心理疾病,他們可以接受一個人在肌體上生病,但是如果承認自己有心病去看心理醫生,就會招來很多異樣的眼光。


  直到近兩年來,來他們這裏看心理醫生的人才漸漸多了起來,使得劉然漸漸打消了自己的職業顧慮。


  但中國人來看心理醫生,有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來看病的人有很多並不是他們本人,而是他們的親友來替病人看病。


  這一天,劉然接診,又是一位來替別人看病的人,一位名叫夏芸芸的母親,來給兒子看病。


  劉然的心情很好,他得到消息,市公安局給周天浩的案件定性了,係自殺,醫院已通知,周天浩的遺體將於明天火化,告別儀式將於明天舉行。


  夏芸芸雖然看上去五十來歲,卻打扮得有些華麗,從發型到穿著,都在竭力想讓自己保持少婦般模樣。淡紅色的連衣裙上,用一束黑色的寬布腰帶把腰束得像煮熟了的粽子,劉然一看,連自己的呼吸都感覺有些壓抑。


  “你兒子沒有來嗎?”


  “我呀,隻是想先來替我兒子探探路。”


  劉然微微一笑:“你兒子怎麽了?”


  “應該是那個什麽孤獨病吧,從大學畢業都快四五年了,一天到晚上待在家裏,又不交朋友,連對女朋友的興趣都沒有,又不想找工作上班,又不願意做家務,成天就在家裏玩電腦遊戲,一天到晚又不活動身體,胖得像豬一樣,前段時間因尿酸高痛風,半夜痛得嗷嗷叫……”


  “您還是請他本人來吧。”


  “他要肯來就好了。”


  “您平時是不是有些寵他?”


  “您要知道,我就這麽個兒子,他8歲時就沒了爸,不造孽麽!我從小到大,哪裏敢動他一個指頭,唉到現在,我就是想打他,也打不過他了……”


  劉然點了點頭,如今這類病例,就像接受感冒一樣司空見慣了,他早已有了治療這類病人的行之有效的方案,雖然各人性格習慣有異,但萬變不離其宗。


  “這樣吧,您若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去您家,先同他接觸接觸,再定治療方案,我們會盡其所能,改變他這個心態,但也不一定對每個人都有效,您也要盡量有個心理準備。”


  “好好好!太好了!……”夏芸產如釋重負,歡喜不已。


  第二天上午,劉然參加了周天浩的遺體告別儀式。


  下午,他接待了一位病人,來人稱,他叫夏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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