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提筆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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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柒剛進病房,還沒來得及轉身,背後徒然升起一股寒意。
她整個神經都緊繃起來。
席柒瞳孔放大,雙拳握緊,倒吸了一口氣,緩緩轉身。
一雙琥珀黑的雙眼銳利而凶狠地盯著她,虎視眈眈。
而有著這雙眼睛的不是旁人,是一隻威風凜凜的金毛藏獒。
它一身厚重濃密金毛,身形高壯肌肉厚實,野性而凶猛。
席柒正對上那雙眼睛,她的眸子裏蘊著狠厲,凶狠而野蠻,絲毫不遜於眼前的這隻藏獒。
強者在眼神間交流,雙方均不退讓。
因為稍有不慎,一旦有了丁點兒懼意,席柒無比確信,眼前的這隻藏獒會跳起來,將她撕碎。
“牧七,不得無禮!”
平鋪直敘,毫無情緒,清淡而慵的聲音敲落在耳膜上,顯得格外溫潤柔和。
席柒聞聲,抬眸,視線投向了在沙發處的男人,約摸二十五六歲。
自己居然一開始沒發現他。
他斂眸,睫毛低垂,長而密的睫翼在眼瞼處落了一層灰青色,嗓音溫潤:“過來,牧七!”
音色像淡淡清風,無波無瀾,可在第二聲中,已隱約蘊著怒氣。
原本還虎視眈眈的藏獒聽聞男人的第二聲後,垂下腦袋,悶著頭,朝少年跟前走。
那模樣,妥妥的受了委屈不吭聲的小孩兒。
“受驚了!”男人頷首,抬眸,眉眼裏藏了浩瀚星辰,宛如冬夜的璀璨星空,靚眼至極。
而他正襟危坐,一身風骨,俊郎幹淨,溫潤如玉。
卻不顯浮躁,恰到好處,令人心醉。
席柒冷眼瞧著他,沒吭聲,但目光卻打量著他。
男人就那般脊背挺直地坐著,狹長的眸悠遠深邃,眉骨立體,輪廓清晰,下頜線分明,整個人英俊冷貴,皮膚透白細膩,眉宇微凝,平添幾分張揚而內斂的氣度。
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幹淨透亮,可卻深邃幽深得看不清半點深處的情緒。
他身上穿著的藍白病服,衣領處的扣子沒有係上,露出比女孩子還精致的鎖骨,以及性感的喉結。
皮相下藏著美骨,美骨之上的這張皮,令人驚豔。
眼前之人年紀不大,可那股子的優雅矜貴紳士卻是從骨子裏滲透出來。
過於迷人。
而這種君子如玉的模樣,卻實實在在的對準了席柒的審美。
席柒的視線落在他的手臂的那些疤痕上,停留了一秒,而後,移開。
男人察覺到席柒的視線,將袖口緩緩放下,伸手,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請坐!”
男人話音剛落,走廊裏就傳出嘈雜喧鬧的聲音。
“找到人了嗎?”
不知是哪方的負責人趕過來,準確地停留在5277門口,中氣十足,狂傲不自知地問。
“焜哥,上上下下都搜過了,監控也查看過,都沒有看到二小姐的人影。”
醫院保安瞧著文焜從走廊另一側過來的身影,眼色一驚,而後回答道。
可這群保安卻站在走廊入口處,甚至連腳都沒有邁入這層的走廊。
“都搜過了?”焜哥疑惑不信任的聲音傳入席柒耳畔。
醫院保安猶豫了一會兒,說:“隻有這層沒搜過。”
“那還不快過來,給老子挨門挨戶的搜?”焜哥走到入口處,抬腳踹了領頭保安一腳,蔑視而嫌棄。
在屋內,席柒一直豎起耳朵,聽著門外的情況,神情嚴肅而緊張。
她思索著是直接打出去還是先跑呢?
打,腦袋受著傷,也不知這幅身軀的力量怎麽樣。
能不能讓她像從前一樣,以一敵百。
跑,雖然是在第五層,要擱以前,自然是小菜一碟。
可如今,也不知這具身體,靈活度如何。
能不能從五層樓高的玻璃滑下去,還是個未知數。
男人將席柒的反應收入眼底,他默不作聲,風淡雲輕,從容不迫。
“這層,我們……沒……有權限搜。”領頭安瞧著席家的保鏢,猶豫了半晌,坑坑巴巴的說。
聽到醫院保安的話,席柒抬眸,看了眼正襟危坐的男人,眉眼裏有疑惑。
“沒有權限搜?我們席家可是對第三醫院投資了不少,怎麽,如今我家小姐在你們醫院丟了,還沒權限搜了?”
焜哥邁著大步走到保安跟前,一把揪起領頭保安的衣領,凶神惡煞地問。
“焜哥,這層,我們實在沒有權限搜。領頭院保安盯著焜哥,饒是一臉害怕,可還是鼓起勇氣,說。
得罪焜哥和讓這層的主兒有一丁點兒的不滿意,二者比起來,焜哥顯得太過於微不足道了。
“為什麽不能搜,嗯?”文焜挑眉,一臉痞子狀的問。
“搜了這層,意味著我們的人生可以停止了。”
領頭盯著文焜,一字一句地說道。
文焜被領頭保安的話唬住,他有些愣,而後,他鬆開領頭保安的衣領,怒氣衝衝,莽夫般開口:“我還不信了,這層住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能讓你們怕成這樣,今天,這層,我文焜搜定了!”
文焜瞥了眼保安,將手碰巧放到5277的門把手上,“我到要看看,搜了這層,我的人生會不會停止。”
可一旁的領頭保安見文焜將他的手放在5277的門把手上,他們相視一眼,近乎同時鄭重點頭。
“既然焜哥不聽勸阻,一意孤行,那我們就先撤了。”
領頭保安盯著文焜,宛如看死人一般地望著文焜,義正言辭地說完後。
而後他和身後一眾兄弟挺直腰板,九十度彎腰衝著這層走廊鞠躬,隨即,起身,將走廊入口輕輕關上,離開。
被留在原地的文焜,一臉懵逼。
可他,屬實被領頭保安剛剛的眼神驚到了。
那眼神,太像看個死人了。
“搜了這層,意味著我們的人生可以停止了。”
領頭保安的話在文焜的腦海裏一遍遍地回想,突然間他慌了,人慫了。
他放在5277門把手上的手騰地一下收回來,額頭上竟然冒出了細汗。
這層裏麵,住的到底是誰?
文焜眼裏滿是驚慌和愕然,他望了眼這層靜寂無聲的走廊,再看看身側的5227病房,而後,連忙轉身,快步走到走廊入口。
在關上走廊門的時候,也學著保安的模樣,衝著這層走廊,九十度鞠躬。
而後,軟著腿,快步下樓。
那幅身影,活脫脫的走狗落荒而逃。
再無最初的半點神氣。
但是讓人心痛的事,南博和烈不懂朝政之事,看不破朝堂詭譎多變風雲。
當阮娘再次發病時,南博和烈不顧傾盆大雨,冒雨帶著阮娘去寧信王府門口求藥。“文媽,不打算動手了嗎?”
席柒見文媽杵在原地,半晌沒動作,譏諷道。
席柒的話像是一記重錘砸在文媽的心上,可卻讓文媽清醒了過來!
不像個鬼!
眼前這人,不還是那個胖丫頭嗎?
死丫頭,以為冷冰冰的說幾句話,冷眼看人,自己就會害怕。
“大小姐,別著急啊,我自會讓你吃好果子的。”
文媽惱怒不已,猙獰的狠撲向席柒!
而這刻。
紋絲不動的席柒,在文媽撲過來的那一刻陡然側身!
刹那。
文媽不受控製的肥大粗壯的身軀,直接前撲,撞在桌子底下。
她那大腦袋用力的磕在桌腿上,抬頭,腦門上青紫了一大片。
文媽捂著腦袋,痛苦的呻吟著。
“垃圾!”席柒慠睨了眼她,嘴角微揚,淺薄的弧度狂妄張揚。
隨後她走到一旁俯下身,一把揪起文媽的頭發,把她垂著的腦袋用力的拽起來。
文媽覺得自己的頭皮都快被席柒揪起來,她臉上痛苦的表情來不及收,正準備破口大罵。
就忽然看到席柒把右手手上的針頭慢慢拔出來,在手裏有意無意地把玩,頓時後腦勺生出寒意。
“你想做什麽?!”
文媽滿臉恐慌,反應過來後,連忙哆嗦的想桌子後蜷縮。
“幹嘛?”席柒冷笑一聲,抬起右手,冷眼的眉眼低微著,似笑非笑地望著手背上汨汨滲出來的血跡。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席柒聲音低沉,沒有溫度、囂張又狂妄。
文媽已經渾身發軟,看著席柒手裏的那把尖銳的針頭,直勾勾地對準著自己的喉嚨。
“大……大……大小姐,殺人可是犯法的,哪怕你還沒成年。”
席柒聞言,將手中的針頭朝文媽的喉嚨跟前移了三厘米,側目,問:“那奴才打主人犯法麽?”
聲音漫不經心的,卻透著股子駭人的狠勁兒,寒意森森。
文媽一聽,渾身僵硬!
以前在土肥圓心中,可是把她當長輩的一般尊重,如今,她是意識到自己不過是一個奴才了嗎?
而正在此刻,因為席柒人在桌子下,她的鼻子嗅了嗅,聞到一股子的腐爛味兒。
文媽瞧見了席柒臉上的表情,心裏一咯噔,目光下意識地向上一挑。
席柒順著文媽的目光向桌子上看去,而後,她微微直起腰,將桌子上的暗紅色飯盒拿下來。
當著文媽的麵兒打開。
“你是打算給我吃這個麽?”席柒瞧著飯盒裏腐爛的食物,突然間笑了,冷冷地問。
她有多久沒看到過這些東西了?
太久了,久得她都忘了,自己以前還真吃過。
“要不,你先嚐嚐?”席柒舉起飯盒,拿到文媽嘴邊。
“你敢!你要是讓我吃這個,二小姐一定會……”
文媽後背被冷汗打濕,威脅的話還沒說完,席柒就把飯盒用力地扣在她頭上。
腐爛的湯汁順著文媽的五官,緩緩下滑,落進她嘴裏,脖頸裏。
當那宛如豬食的湯汁流進文媽的嘴裏時,文媽一臉的生無可戀,痛苦至極。
“小賤人死胖子,我保證,你今天死定了!”文媽將嘴裏的湯汁吐出來,怒視著席柒,色厲內荏地大喊道。
文媽話剛落。
“砰!”
席柒就操起暗紅色的鐵飯盒,一下一下朝文媽的腦袋上用力拚命地砸。
漸漸地,文媽的額頭上開始冒出鮮血,緩緩的,沿著湯汁一起落下來,混雜在一起。
而暗紅色的鐵飯盒顏色變得越來越鮮豔,遠遠地瞧著,還有幾分美感。
席柒瞧著她頭上的血跡,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她腦袋上的傷既然是拜席阮語所賜,那麽,今天,就讓她跟前的老狗來嚐還一二吧。
席柒見狀,唇角一勾,悅耳的嗓音放肆而又雲淡風輕,“下次,送東西的時候,想一想,自己吃不吃得下去,嗯?”
席柒瞧著文媽這外強中幹的模樣,將手裏的針頭收回來。
而病房門口,有位身著藍色條紋病服的男人透過玻璃,雙眼死死地盯著桌子下的女孩。
眸子裏蘊著濃厚的情緒,深不見底,叫人無法看清,卻也不能忽略。
男人就那般脊背挺直地站著,整個身形顯得單薄而高大。
他的衣袖別上去,露出了纖細的胳膊,不過手臂上卻布滿了疤痕,有的,還隱隱發紅,約摸是最近才新添的。
可饒是在病服之下,僅僅憑借一個背影,也叫人移不開目光。
他靜靜地看著席柒,目光熱烈而深沉,當他瞧見席柒手背上的血跡時,眸裏蘊著一絲絲危險。
男人透過玻璃窗一直盯著席柒,直到察覺到女孩起身,他才走開。
而文媽,被席柒嚇得一動不敢動。
直到席柒離開後。
她才顫著手,打通了一個電話。
“先生,大小姐她瘋了瘋了!”
文媽雙目通紅,腦袋上汨汨地留著鮮血,眉眼裏蘊著滔天恨意,可語氣裏卻滿是焦慮、緊張、擔憂。
掛掉電話後,文媽又給備注為“文焜”的人打去電話,囑咐到:“焜子,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訓教訓那個土肥圓。”
……
醫院大亂,保安、席家保鏢上下搜索。
“找到大小姐了嗎?”
沒人料到一個土肥圓,居然將家中保姆的頭打爛,逃之夭夭。
更神奇的是,醫院裏所有的監控,竟然沒一個能拍到她。
真是邪到家了!
某VIP走廊裏。
避開搜查的席柒臉色發白,抬手,摸了摸纏著繃帶的腦袋,貼在牆角,抬眸,看了眼四周,搜尋著監控。
醫院的結構她完全不熟悉,為了躲避保安和保鏢,無奈,隻得小心探索道路。
走廊裏靜寂得有些瘮人,所有的病房門緊鎖著,不知到底有沒有病人入住。
她背影狼狽,又低下頭輕笑,漫不經意的擦拭著手背上的血跡。
瀲灩風情的眼底卻透著冷戾。
“既然穿書了,那就讓他們知道知道,書中的江湖,到底誰說了算!!”
驀然。
VIP走廊入口處傳來腳步聲,席柒眸子一沉,臉上變得嚴肅起來。
席柒沿著牆角,貼著牆壁緩緩前行,大約還有三米,就到走廊門口。
她本打算直接動手,將來人打倒在地。
可她剛剛一抬眸,向前一衝,才看見在走廊最低處有一排微型攝像頭。
幾乎,微不可見。
席柒當下停住腳,冷眼瞧著那一排微型攝像頭,心裏吐槽:
艸!
藏得夠隱秘啊。
把攝像頭安裝在這兒的人,有兩把刷子啊。
差點,把她都坑了。
不過,這種安裝手法,貌似有點熟悉,好像以前在哪兒碰到過。
席柒看在牆角邊,垂眸,還沒來得及思考,就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
於是乎,席柒目光一轉,當機立斷,在走廊入口被打開的那一秒,轉身,閃進了身旁的病房。
病房號5277!
心高氣傲滿身鐵血的將軍,為了心愛的女人,在萬民眼前,跪在寧信王府。
於門口一聲聲起訴哀求,希望寧信王賜藥。
可是寧信王府大門卻緊閉,始終不曾開啟。
阮娘的身體在風雨中顯得更為虛弱,她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兒,想看南博和烈再為她舞一次劍,畫一次眉。
那天大雨中,南博和烈背著病入膏肓已然奄奄一息的阮娘回府。
她的一句我想吃麵,他便背著她跑遍麵館,一間間的敲門,一間間的呼喊著,卻無一人答應。]
南博思銳聽到這兒,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
開門啊!
你們給這對苦難人開門啊!
[無人開門,南博和烈愈發的焦急起來,阮娘不忍他如此勞累痛苦,她想讓他們能有多一點的相處時間,便說不吃了,不吃了。
南博和烈便道:“好,我們明天再吃。”
可是,他們都知道,他們沒有明天了。
沒有了。
阮娘心裏清楚此時的身體,她快撐不住了,可是她真的好想再多撐一天,哪怕撐上一天也好。
她真的好想繼續和他在一起,繼續做麵給他吃,繼續看他舞劍,繼續叫他為自己描眉畫眼,可是時間不允許。
時間不允許了啊。
她的一輩子很短暫,她想要一輩子和他在一起,可惜她的一輩子卻不是他的一輩子。
二人坐在侯府門前的階梯上,阮娘無力的依偎南博和烈的肩膀,目光柔情似水對他訴說著當年的往事。
阮娘微微一笑,虛弱的感歎道,真希望時間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而南博和烈的眼神有著看不懂的情深似海和錐心刺骨。
他心疼她的微笑,他為她的病無能為力,自己不能為她分擔之時,覺得自己很沒用。
阮娘抬手撫著他的臉,用盡了最後一口力氣,輕聲細語道:“和烈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不要難過,我們下輩子再見。”
阮娘抬眸,直直地看著她,像是要把他刻進骨子裏,眉眼裏滿是不舍:
“和烈哥哥,這輩子,你要找個有風有陽光的地方把我忘記。我會在還魂門前九拜三叩首,向地藏王菩薩乞求,我們能……夠相約……來世……再見。”
當她說完這一句的時候,手突地一摔,落在了他的膝蓋上。
她的最後一滴眼淚落在了南博和烈的肩膀上,眼睛永遠地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