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 無賴
熊妙鴛覺得,這個張文定,真的是個無賴。
身為一個領導幹部,不僅跟人打架,說話還帶著坑,簡直就是給人民公仆這四個字丟臉。
“你要向吳廳長匯報,可以走正常程序。”熊妙鴛自然不可能順著張文定的話去話,隻能趕緊把自己先摘出來,“這個事情,不歸我負責。可以你們市委和我們廳裏銜接!”
“我就是帶著市委的指示,來你們廳裏銜接來了。”張文定冷哼一聲,然後指了指這間已經被打得亂七八糟的辦公室,繼續道,“可是呢,你們廳裏不肯和我銜接,還要把我趕出去!我就不明白了,你們廳裏對我們望柏市,是有多排斥?”
聽到這個話,民政廳辦公室裏的人就隻差吐血,外麵圍觀的也是一片嘩然。
擦!這尼瑪怎麽說話呢?這糊裏糊塗的,怎麽就變成民政廳對望柏市的排斥了?這話要是傳出去,那是要有要人擔責任的!
這個責任,誰都擔不起!
“張文定,你不要血口噴人。你不是要見吳廳長嗎?走,我帶你去!”熊妙鴛真是撞牆的心都有了,更加後悔自己剛才多嘴,摻和進這件事情裏。
到了這時候,熊妙鴛就算不知道張文定肚子裏在打什麽主意,卻也明白了一點,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張文定繼續站在這兒了,更不能讓張文定繼續這麽口無遮攔地胡言亂語了。
如果熊妙鴛剛才沒有和張文定說過話,那她可以轉身就走。但是,剛才既然說過了話,那這時候如果不管不顧地扭頭就走,放任張文定一個人在這兒發瘋,那她的責任就大了去了。
所以,熊妙鴛縱然心裏萬分惱火,卻也隻能帶著張文定去找大廳長吳東紅。
是的,必須是她親自帶著去,而不是給張文定說一個門牌號就行了——這是一個態度問題,不是對張文定的態度,而是對廳領導的態度。
這才能夠顯示出她熊妙鴛對廳裏,對廳領導提負責的,而不是把麻煩往廳領導頭上推。
“不是要走正常程序嗎?”張文定卻沒急著走,而是似笑非笑地看著熊妙鴛。
熊妙鴛也火了,盯著張文定:“你到底見不見?”
張文定今天過來,是要談事的,當然明白不能夠肆無忌憚地使性子。所以,吳東紅,他肯定是要見的。
但是吧,現在事情鬧到這一步了,這也算是打了民政廳和吳東紅的臉,他得找個借口,要不然的話,麵見吳東紅,這事兒也沒辦法交待啊!
總不能說,吳廳長你們這兒的人太討厭了,我忍不住就打了打他們……
想到這兒,張文定就冷哼一聲:“見不見是我一個區縣來的基層幹部能決定的嗎?得看你們的心情啊!畢竟,你們是省裏的!”
熊妙鴛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了,這個張文定,就他這無賴樣,是怎麽當上燃翼縣的一把手的?就這種性子,望柏市裏怎麽就沒把他給退還給省裏?
不過,不管性子怎麽樣,反正熊妙鴛是真的不能讓張文定再說這種風涼話了。
眼見硬頂硬,張文定不肯屈服,那熊妙鴛也隻能委屈自己先軟一下下了。
“有什麽話我們先出去說,要不先去我辦公室。”熊妙鴛放緩了語氣,“你也不想讓佟書記再給吳廳長打電話吧?”
這個話,當然要反過來聽——你難道希望你鬧事鬧到讓我們吳老板給你們佟老板打電話質問嗎?
眼見熊妙鴛服軟,張文定也見好就收,一臉不情願地點點頭,道:“行!那先去你辦公室!不是我說啊,你們民政廳這工作態度,真的有問題……”
熊妙鴛這火氣真是有點快壓不住了,張文定你還有完沒完?
然而,現在這個情況下,火氣再大,再怎麽壓不住,也得使勁壓著。
所以,熊妙鴛就當沒聽到張文定這個話了,轉身就走。
張文定又狠狠地看了辦公室裏的眾人一眼,然後才跟著熊妙鴛走去。
到了熊妙鴛辦公室之後,張文定也不等她招呼,自己就當先坐了下來。
“你到廳裏來鬧,有意思嗎?”熊妙鴛看了他一眼,也不坐下,就靠著辦公桌站著,居高臨下地對張文定說道,“這裏是省裏,我們是省裏的部門,不是區縣,更不是鄉鎮。你不要把你們基層那一套無賴手段在這兒耍。沒用的!”
這個話一出來,張文定就明白,熊妙鴛果然還是有點本事的,一眼就看出來自己是要借機生事。
然而,想法歸想法,不管熊妙鴛看穿還是沒看穿,張文定都不可能親口承認自己在這兒耍手段,隻是冷哼一聲,道:“看不起基層啊?”
熊妙鴛搖搖頭,神色平靜了下來:“我也在基層工作過!”
這個話的意思有很多種,就看人怎麽理解了。
張文定也懶得去分析她這句話要表達個什麽意思,順著這話就說了:“你看看你,在基層工作過的就是不一樣,能夠體會到我們基層工作的難處,這心態就和你們廳裏別的人不一樣!我很禮貌地找他們問個路,他們要趕我出去,但你不一樣,你主動帶我進了辦公室。嘖,這就是差距啊!”
熊妙鴛牙關一咬,罵人的話終究還是憋在嘴裏,沒有吐出來,隻是恨恨地說道:“你還要不要見吳廳長?”
“見!當然要見!”張文定嘿嘿一笑,道,“不過,如果你答應我們的條件了,我也可以不見吳廳長了。廳領導那麽忙,總打擾他的工作,也不好。”
“你威脅我啊?”熊妙鴛冷笑一聲,“你的條件,我沒有那個權限答應。”
“熊處長,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張文定搖搖頭,“我一個區縣幹部,哪有那個膽子到省廳來威脅人?我這是請求!請求熊處長你認真考慮一下我們縣裏的實際情況……”
“行了,你不用跟我說那麽多,我帶你去吳廳長辦公室。”熊妙鴛擺擺手,打斷了張文定的話,“隻要領導在辦公室,我保證你能夠見到他!”
這個保證,還是很有含金量的。
要見到一廳之長,並不是那麽容易的——秘書擋駕是最長見的,秘書不擋駕,可是你前麵排隊的人太多了,你也見不著。
這時候,就看各人八仙過海的工夫了——找熟人插隊是最方便的手段。
當然了,吳東紅辦公室要接見的人,肯定不像平時佟冷海那麽多——省廳畢竟隻是部門,不像市委下麵要管的事情那麽多。
呃,這要到了上麵部委裏,那又是另當別論了。
對於熊妙鴛的這個保證,張文定沒有懷疑。
以熊妙鴛正處的級別,徐瑩和她相處,都沒有對她擺絲毫的架子,而且她還和楚菲一起玩,可見她背後的能量是很相當大的。
“那就多謝熊處長了。”張文定點點頭,站起了身。
反正今天是要見一見吳東紅的,至於吳東紅會怎麽說,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不過,不管怎麽樣,張文定都相信,吳東紅是不會在打架事件上多說什麽的。堂堂一把手大廳長,怎麽可能跟一個外單位的正處說這事兒?
下麵人的矛盾,下麵人自己解決,以一廳之長的身份去懟一個縣長,那也太掉價了——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這才是正確的修養。
“我先打個電話吧。”熊妙鴛沒有急著出門,而抬手打了個電話,“廳長,望柏燃翼縣的張縣長,想向您匯報一下工作……哦,好,行……我馬上帶他過來。”
掛斷電話,熊妙鴛深深地看了張文定一眼,淡淡然吐出兩個字:“走吧。”
二人一前一後,向著吳東紅的辦公室走去。
一路上,二人再也說過一句話。
吳東紅的秘書顯然得到了吩咐,所以直接就放二人進了辦公室。
“廳長,這就是燃翼的張縣長。”熊妙鴛對著吳東紅介紹了張文定,然後話鋒一轉,“剛才張縣長過來,在辦公室和辦公室的同誌們發生了一點不愉快,所以我就帶他過來了。”
聽到這個話,不管是吳東紅還是張文定,都不思可議地看向了熊妙鴛。
這事兒……大家心裏清楚就行了,怎麽可以在這時候說出來呢?
這說出來之後,吳東紅就沒辦法假裝不知道了啊!
這一刻,張文定才明白,熊妙鴛要親自帶他過來,並且保證能夠見到吳東紅,並不是安什麽好心,或者說擔心什麽,而是為了給他挖個坑啊!
這女人,心機很深,而且報複很強!
盡管心裏很不爽,但事已至此,張文定也不可能當著吳東紅的麵,和熊妙鴛再翻臉,隻能不理會熊妙鴛,徑直對吳東紅道:“吳廳長了,打擾了。有些民政方麵的工作,佟書記讓我當麵向您匯報。”
本來張文定是不需要搬出佟冷海的,但現在被熊妙鴛擺了一道,他也隻能先把佟冷海搬出來,雖然不見得有用,可多少應該可以緩和一下氣氛吧?
吳東紅仿佛沒看到張文定似的,眉頭皺了皺,然後對熊妙鴛擺擺手:“你先去忙吧!”
第893章點頭
熊妙鴛點頭應是,退了出去。
頓時,辦公室裏就隻剩下兩個人了。
吳東紅麵無表情地看了張文定一眼,淡淡然道:“你和辦公室的同誌是怎麽回事?”
張文定瞬間就感覺到了無窮的壓力,因為吳東紅直接就把矛盾擺出來了,這甚至可以說是在興師問罪了——你一個區縣來的,跑以省廳還這麽囂張,沒把我吳東紅放在眼裏嗎?
如果沒有樹葬這個項目的話,張文定完全可以不鳥吳東紅的,人不求人一般高嘛。但是,現在有求於人,而且還別對方手下的人給打了,張文定也隻能幹笑一聲:“就是一點誤會。我不知道您的辦公室在哪裏,去問他們,他們懷疑我的身份,以為我別有所圖……現在都解釋清楚了。”
張文定明白,廳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吳東紅這個大老板又正在廳裏,自然不可能沒人向他匯報。
所以,相關的細節,吳東紅肯定也是知道的。
既然吳東紅知道,那張文定自然就不可能細說,細說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嘛,隻能這麽含糊其詞了。
聽到這個話,吳東紅真是哭笑不得。
解釋清楚了?用拳頭解釋清楚的吧!
隻是,張文定這個話,到底也算是態度比較軟了,吳東紅也不想太過於計較這個事情——他清楚張文定的身份,不給張文定的麵子,還能不給武賢齊的麵子嗎?
再說了,正如張文定所說,打架的那個辦公室裏,有攝像頭呢!
真要鬧大了,張文定討不了好,民政廳也肯定得挨批——工作作風真的不夠親民嘛。
理智告訴吳東紅,這種事情,不能太過較真。因為他隔張文定之間太遠了,想給張文定一點難堪都給不了啊!
不提武賢齊不武賢齊,隻要張文定對民政廳無所求,那他吳東紅,真的拿張文定一點辦法都沒有。而且,林業廳的前車之鑒,他也是聽說過的——樹葬這個項目,還就是因為燃翼縣和林業廳懟過了,民政廳才能夠抓住這個機會呢。
隻是,理智歸理智,如果人能夠做到完全理智,那就不是人了,而是機器人。
所以,就算理智占了上風,但吳東紅的心裏,依然很不舒服,感覺自己的尊嚴被張文定給踐踏了——今天張文定的做法,簡直就是打臉嘛。
心裏鬱氣難平,吳東紅就冷哼一聲,道:“你這是欺負省裏的部門上癮了?”
這個帽子,張文定自然是不肯戴的,趕緊擺手道:“吳廳您這麽說,我真的就無地自容了。今天這事兒是我太衝動了,我做得不對。您要是心裏還不舒服,您打我幾下……”
我跟你有那麽熟嗎?還打你幾下!哼!吳東紅又冷哼了一聲,但心裏卻已經不再那麽計較了,畢竟張文定剛才這個話算是服軟了。
怎麽說也是正廳級的人物了,調整心態還是很快的,吳東紅不想再和張文定多囉嗦什麽,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然後直奔主題說正事了:“我給你五分鍾時間。”
五分鍾時間,這個真心不算多。
但對於兩個不熟悉的人來講,也不算短了,特別是張文定和吳東紅這樣的情況。
張文定知道,在自己跑以廳裏大鬧一場之後,吳東紅還肯給五分鍾,那真的是相當難得的機會了。
這個機會,必須要抓住。
既然隻有五分鍾機會,那張文定也就不能像平時那樣按部就班地匯報了,必須得另辟蹊徑才行。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便目光堅定了起來,直視著吳東紅,很直接地表態了:“既然您給了我這個機會,那我就向您表個態。隻要樹葬工作交給我們縣裏來做,我們保證,一定做到最好,而且,縣裏一定會堅持讓民政部門來負責這項工作。”
這個話,就是暗示,省裏麵怎麽想,縣裏管不著,但是縣裏的具體工作,到時候會讓林業部門靠邊站,由民政部門來負責。
如此一來,樹葬工作在燃翼縣做起來,那就是民政係統的成績了。到時候,就算林業廳做通了省裏的工作,但麵對燃翼縣裏這個具體的試點情況,估計省裏也不好開口把這工作讓給林業係統吧?
當然了,省裏要開口也容易,隻要縣裏改個口,說是林業部門負責的就行了。
而現在,張文定就是在給吳東紅表態——以後就算有省裏的壓力,縣裏也會抗住,但省裏給你們廳裏施壓力你們廳裏抗不住,那責任就不在我了。
吳東紅沒料到,張文定會把話說得這麽直接。
想了想,吳東紅問:“你拿什麽堅持?”
張文定道:“我什麽也拿不出。但我還是要說,縣裏一定會堅持。”
這個回答,其實並不能讓人滿意,但卻能夠讓人明白其中的決心。
吳東紅並不會輕易地相信張文定,但是林業廳在燃翼縣裏被懟回來了,這事兒是明擺著的事實,無聲地彰顯著張文定的實力。
可是,吳東紅和張文定真的不熟,所以,他也不可能輕易地答應什麽。
“吳廳,您跟木書記很熟悉,您可以問問她,我的為人怎麽樣,是不是說話算話。”張文定眼見吳東紅不肯說話,便隻能繼續說道,“我說句實話,相對於燃翼接下來的大項目來講,樹葬這個項目,真的很小。不過,項目小,但是意義不一樣。”
“你們縣裏還有什麽大項目?”吳東紅問了一句。
對於燃翼縣,吳東紅不是很了解,但也不算陌生,他知道燃翼那地方很窮,並且還交通不便,他實在是想不出來,燃翼會有什麽大項目——高鐵站那還隻是一個美好的願望,沒影呢。
張文定搖搖頭,道:“項目都是招商引資的項目,這個月底就有一個大項目會過來考察,然後堅持著又是一個更大的項目會到縣裏來考察……其實前期工作,我已經做得差不多了。要不,您幹脆再等等,等我這邊項目落實了,咱們再搞這個樹葬方麵的工作。”
要是還能夠再等等,我用得著聽你在這兒廢話嗎?吳東紅心裏冷哼一聲,道:“先給你們五百萬,你們縣裏把前期工作搞起來。廳裏會派人指導,具體還是由你們縣裏負責。如果最終省裏能夠把這一塊工作讓廳裏主導,那我們再給你們撥五百萬,並且,民政方麵的補助,也以你們縣裏優先!”
這個決定,卻是讓張文定稍稍吃了一驚。
這個吳東紅,很有魄力嘛,先給五百萬,並且不要具體的管理權,這比起熊妙鴛那隻給五百萬還要管理權的模式,真的要輕鬆許多了。更何況,後麵還有獎勵措施呢!
吳東紅畢竟是大老板,有膽色。
“既然您這麽痛快,那我也不多說什麽了。”張文定壓下心中的驚訝,點點頭道,“這次的項目,我保證一定做好,請您放心。”
吳東紅也點了點頭:“佟書記和木書記都對你有信心,我相信他們的眼光。回隨江了幫我向木書記問個好。”
這個話,說得味道有點怪怪的。
不過,一時之間,張文定也沒那麽多時間與心思去揣摩吳東紅這話裏的味道到底是什麽意思,隻能趕緊點頭:“好的,我最近正準備回一趟隨江。想到上次陪著木書記一起見您,您那時候還是副廳,現在第二次見您,你就是正廳了,我看下次再見您的時候,您又要更進一步呀!”
這個話聽得吳東紅格外舒服,臉上也帶上了幾分笑意,擺擺手:“具體的你去和小熊談吧。我還有個會。”
“好的,您先忙,那我就先過去了。”張文定很有眼色地告辭。
從吳東紅辦公室出來,張文定就又奔向了熊妙鴛的辦公室。
估計熊妙鴛已經得到了吳東紅的電話吩咐,對張文定客氣了許多:“坐吧,廳長那裏搞定了吧?”
張文定雖然很惱怒她先前在吳東紅辦公室裏挖了個坑,但現在畢竟還是合作為主,便笑了笑,道:“還是要多謝你幫忙……吳廳說具體的情況,讓你負責。”
熊妙鴛也笑了笑,擺擺手道:“不是我負責,是我為你服務。”
我可不敢讓你服務!張文定看到她那張醜臉,就對這個話本能的抗拒,搖頭道:“樹葬工作,縣裏會努力做好,但方方麵麵的情況,都還在摸索之中,熊處長你是親自去給我指導一下,還是派個專人?”
想要我親自下去指導,你就不會這麽問了!熊妙鴛當然聽出了張文定話的意思,就是不想讓她親自去縣裏指導,而要她另外派個人。
其實吧,一開始,熊妙鴛的意思,也是處裏派個副處長專門管這個事情,她才沒那個興趣親自插手呢。
隻不過,現在和張文定打交道,她一直就處於下風,心裏頭很不爽,聽到張文定這個話,那難免就更加不爽了。
心裏一不爽,她就決定讓張文定也不爽了。
你能夠處處壓我一頭,但我現在就要親自去指導,你能咬我啊?
想到這兒,熊妙鴛就笑著道:“廳領導很重視這個工作,我還是自己到縣裏跑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