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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滿嘴苦澀

  黃木崗看出了張文定臉色有些不好,也沒多作停留。


  張文定沒管黃木崗的去留,隻是對鄭舉道:“繼續講。”


  剛才張文定問了問題,鄭舉還沒來得及講,黃木崗就跑過來插了話。現在,張文定其實應該再問鄭舉一遍,可他要讓鄭舉繼續講,鄭舉自然也明白應該怎麽繼續,應該講些什麽。


  他知道,老板馬上就要去見裴老板,不可能給他很多時間讓他詳細地說,再說了,他目前對情況了解得也並不是特別詳細,所以腦子裏一轉,很快就組織好了語言,不到一分鍾,就把事故簡單地說了個大概。


  修水渠是離不了石頭的,一輛運石頭的車在裝好石頭來到修水渠的地方,在下石頭之前擺位置倒車的時候,意外地翻車了,有人被車擦了壓了,有人被石頭砸了。


  至於翻車的原因,目前還在調查——現在還隻有附陽鎮醫院的急救車過去呢,市人民醫院和二醫院的急救車可能還才剛剛開出醫院大門,領導們還在聽取匯報,事故原因當然還在調查中了,也隻能在調查中。


  聽到是這麽個情況,張文定別提多惱火了。


  陳家壩村他去過,雖然印象已經比較模糊了,可也沒有完全忘記,至少他記得,陳家壩的山確實高,可修水渠的地方,是在一個比較平坦的水田邊。


  陳家壩既然被叫做壩,那自然是有那麽一個壩子,哪怕那個壩子已經蓄不了水了。壩子沒有水了,壩子下的水溝裏還有水,高山出好水嘛。


  隻不過,溝裏的水不是很多,而一到汛期呢,又容易出現山洪,把溝邊的水田衝垮。


  所以,陳家壩的水渠,功能是集灌溉和水土保護為一體的。而運砂石水泥的車,都是從農田裏過去的——陳家壩的山雖然高,可兩間之的山穀也挺寬的,一年適合種兩季水稻,這時候早稻已收割晚稻還沒下秧,正是修水渠的好時機。


  正因為地方比較平坦,所以張文定就更加惱火,那種地方,怎麽會翻車的?居然還傷了十幾個人,還有一個當場死亡!

  鄭舉說的是有一個可能已經死亡,張文定基本上就已經能夠肯定了,那個人活不了了。


  擺擺手讓鄭舉出去,張文定抓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後便出門往薑慈辦公室去了。


  薑慈對張文定還是很客氣的,見到張文定進來,他就站起了身,等張文定開口叫市長的時候,他已經從辦公桌後麵走了出來,沒有握手,而是伸手往沙發的方向一指:“文定來了,請坐。”


  張文定口中道謝,心裏卻在想,也不知道薑慈叫他來是有什麽事情,不僅僅派了秘書去請他,現在還親熱地叫著文定,而不是文定同誌,看來得打起精神應對了。


  黃木崗進來奉上了茶之後又退了出去,張文定坐下之後,就開門見山道:“市長叫我過來,有什麽指示?”


  薑慈擺擺手道:“指示談不上,就是有些工作方麵的問題,想和你討論討論,聽聽你有什麽高見。”


  張文定被薑慈這個客氣話給弄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了,趕緊道:“工作方麵……還有些需要努力的地方,請市長指正。”


  薑慈道:“是這樣,安青撤縣建市也有段時間了,區域優勢是相當明顯的,但作為區域中心來講,城市的發展、項目資金的引進等等方麵的工作進展情況,有些不盡如人意呀。啊,我可是聽說了,你搞招商引資很有一套,可不能藏私呀。你看看,咱們這個招商工作的方向和側重點,要不要做些調整?”


  這個話張文定還真的不好回答,他又不是分管招商工作的副市長,在市長麵前談招商工作,該不會是薑慈給他挖的個坑吧?

  這個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張文定稍稍警惕了一下,道:“市長這個話可就真地考住我了,到安青之後,我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農村工作上,對於招商引資還真沒怎麽注意過。唉,農村工作不好做呀,就在剛才,就出了個事情,我要檢討。”


  張文定覺得薑慈這麽跟他說話,隻是讓他在心裏生出一種準備讓他分管招商引資的感覺來,實際上卻不見得就會真正地讓他分管招商引資工作。而且,今天又出了這個事情,所以他索性懶得去想那些美好的東西,直接趁著薑慈好說話的時候,先把姿態放低了解決眼前的難題再考慮以後吧。


  所以,他根本就不談招商引資,而是把話題引向了水渠工程的事故上。


  反正事故已經發生了,薑慈總會知道的,不管是已經知道了裝作不知道,還是沒有人向他匯報,張文定都要挑明。


  挑明了之後,如果薑慈還想要他談一談招商工作,那他就談;如果薑慈不再讓他談了,那他這時候談了也沒用。


  薑慈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淡淡地問:“嗯?什麽事情?”


  張文定就麵色凝重地把鄭舉說的情況跟薑慈說了一遍,然後請示說他想馬上就下附陽鎮,到附陽鎮醫院、到事故現場去。


  這個請示是很及時的,也是很有必要的,薑慈也是沒有理由阻止的。


  薑慈在心裏暗歎一聲,一臉嚴肅道:“你馬上過去,一定要全力搶救傷員,穩定群眾情緒,認真調查事故原因,有什麽情況,及時……和我通氣。”


  我和你通氣?張文定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忍住了臉頰肌肉的跳動!


  尼瑪老子會被你搞得心髒病的,你是市長,我是副市長,有什麽事情,我肯定要向你匯報,你別從嘴巴裏冒出通氣這麽客氣的詞好不好?

  一般情況下,像出了這種事情,如果副職不是緊跟一把手的,一把手說話才不會這麽客氣,肯定隨口就是一大堆要求,要求過後,會讓副職隨時向組織上匯報相關情況。而薑慈卻叫張文定有什麽情況跟他通個氣,這不僅僅是對張文定客氣,簡直就是把張文定當兄弟了。


  可是,張文定明白,他跟薑慈之間沒那份交情。


  別說兄弟,連朋友都算不上,最多最多也隻是沒有什麽大的矛盾罷了。


  這樣的背景下,薑慈突然間的熱情,就讓張文定心裏有點發毛——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張文定對薑慈的態度是一點都摸不明白了,心裏的警覺更甚,嘴上也是說得滴水不漏:“謝謝市長關心。我現在馬上就過去,附陽鎮方麵已經在積極組織救援……有什麽情況,一定及時向市長匯報。”


  從薑慈辦公室出來,張文定都還覺得後背發緊,他不禁在心裏自嘲,看來自己跟薑慈這種老狐狸比起來,臉皮還是太薄了啊。


  ……


  附陽鎮離安青市不是很遠,不過張文定抵達附陽鎮醫院的時候,距離他從市政府出發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一路上,張文定接了不少電話,有直接打給他比較私人的手機上的,也有打到他那個知道的人比較多但被鄭舉拿著的手機上的。


  在路上的時候,他對水渠事故又有了一些比較詳細的了解。開車的人叫陳福生,就是陳家壩村的人,目前事故原因還是在調查之中,不過有人反映,陳福生昨天晚上喝酒打牌到半夜,今天中午又喝了酒。


  這真是一個讓人鬱悶的情況,不過不知真假。當然了,做過酒精測試之後,很快就能知道了。


  然而,還有一個情況更令人鬱悶,陳福生沒有駕駛證,而且車也是買的個舊車,舊到已經快到了報廢的年限了。


  這樣的舊車,他自然是不會買保險的,也是不會上牌的,更別提行駛證了——反正就在村裏鎮上給別人運一下砂石之類,不會進城,也沒交警查車,很多人都是這麽幹的。


  農村撈幾個錢不容易,而且許多人都是熟人,建房子什麽的,運砂石往往都是賒賬,手上有五萬塊錢,房子怎麽著也得按十萬的標準建,能借的借、能賒的賒——建房子的時候要用沙子很少有人直接到河裏沙場去買沙的,自然也很少有人直接找采石場的老板買石頭的,都是直接找司機,一車沙多少錢,一車石頭多少錢都是和司機結賬的。


  這種情況下,除了那種性格特別謹慎的人,或者需要經常運貨進城的車會上牌買保險之外,那些就在鎮裏各村接生意的,基本上都不會考慮上牌買保險這些事,甚至還有些開這種車的人連駕駛證都沒有。


  張文定是草根出身的幹部,雖說小時候家裏並不算窮,可對於農村有些車無證行駛,有些人無證駕駛的事情還是知道的。


  他隻是沒想到,現在他已經當了副市長,就在他分管著的農村中,還有這樣的事。


  他剛開始的反應是憤怒,憤怒過後,心情便極為沉重。


  農村的落後是有多方麵因素的,可就算有再多的客觀原因,他這個分管農村工作的副市長工作沒有做好,這是肯定的。


  他不禁想起了在京城的時候和武老爺子的對話,一時滿嘴苦澀。


  農村工作,真的任重道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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