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奪食
鄧經緯說得這麽直白,張文定也不再客氣,直接道:“安青……政府班子要小調整了?”
“暫時沒調整。”鄧經緯擺擺手,兩眼翻了翻,道:“不過,縣政府空出個位子來了。熊浩死了,在車裏沒開車窗,悶死的。”
“嗯?熊浩?”張文定愣了一下,他對安青縣的領導們並不熟,所以不知道熊浩是誰,想必應該是個副縣長吧。
“副縣長,分管交通城建這些肥缺。”鄧經緯怪異地一笑,換了種語氣道,“熊縣長是個好領導啊,幹工作很拚命,晚上都不休息……昨天半夜裏,他跟交通局一位女幹部在車裏連夜討論工作,為了節省汽油,再熱也舍不得開空調,脫光衣服繼續談……”
張文定聽得目瞪口呆,以前在網上看到過幾次這樣的事情,沒想到,隨江也能出這種玩車震卻被悶死了的極品幹部!
“日啊!”張文定情不自禁地吐出這兩個平時基本上不可能會說的字,便沒了別的話。
至於說汽車車窗關緊之後人在裏麵是不是真的會被悶死,他對這方麵那是一點都了解,當然也談不上懷疑。不過,鄧經緯是這麽說的,想必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至於別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熊浩還真是個風流鬼,打炮爽死了還他媽的因公犧牲!他這輩子也算值了!”鄧經緯一臉不爽地說,“媽的,害得我們半夜裏爬起來開常委會,姚老板臉黑得跟鍋底似的,今天上午應該已經報到市裏了。”
鄧經緯嘴裏的姚老板,張文定是聽說過的,不過他也沒太關心。
上個月的時候,安青縣的書記顧亞洲年齡還沒到點,不知道是得罪了誰,直接病退,然後省裏馬上往下派了個縣委書記,姓姚名雷,高配隨江市委常委,看來,也是個摘桃子的能手啊——安青縣馬上就要撤縣建市了,這功勞,新來的姚書記享受得那叫一個輕鬆。
那段時間,張文定身在旅遊局,為紫霞山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都沒心思去關心那些事情。
不過現在嘛,他就覺得,自己那種隻顧埋頭苦幹自己工作的方法,還是相當有弊病的,身在官場,還是要隨時了解一下身邊的各種情況,以備不時之需。
埋頭拉車之時,也要記得抬頭看路,要不然會拉錯地方的。
去安青縣,張文定覺得,對他來講,其實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最遲到明年年初,安青縣就會改為安青市。雖然級別不變,還是縣級市,但城市形象一下就提升了不少,況且,安青縣成了安青市之後,其影響力也將會幅射到周邊幾個縣,其中有兩個縣還不是隨江市的。
這種環境,很考驗執政者的能力,但也容易出大成績。要不然的話,安青縣新任的縣委書記也不會高配隨江市委常委了。
沉吟了一下,張文定試探道:“熊浩……發生意外了,你們縣委不準備向市委推薦個把人選?”
鄧經緯就笑了起來:“嘿嘿,縣委當然會推薦,不過,這事兒太突然了,一個時候要找到那麽合適的人選,不容易啊。”
安青縣委內部還有不同意見呢,估計姚雷由於到安青縣的時間太短,而縣長薑慈在安青縣經營有術,姚雷雖然戴著一頂市委常委的帽子,但在短時間之內,對縣委常委會的掌控力度還是不怎麽樣。
所以,合適的人選,不那麽容易找到。
張文定雖然沒有過主政一方的經曆,可他從開發區一路走來,權力鬥爭見識過也親曆過,猜也能夠把安青縣一幫子領導們的心思給猜個八九不離十。
在安青縣內,對於熊浩空出來的位置,別的常委們肯定不會惦記,應該隻會成為縣委書記和縣長之間比力氣的戰場,而一眾常委,要麽搖旗呐喊,要麽騎牆觀戰,絕對不會赤膊上陣在這兩位麵前露肌肉的。
這麽一來,縣委書記姚雷和縣長薑慈之間肯定沒那麽容易達成一致,那就給了他張文定機會!
要不然的話,安青縣委真要報上來了一個副縣長的人選,隨江市委還真不好不答應——姚雷可是省裏派下來的人,而且還是隨江的市委常委,上任初始報上去一個無關緊要的副縣長位置都被隨江市委否決了,那以後姚雷的工作如何開展?
所以說,張文定想要去安青縣當副縣長,那就得趕緊行動,趕在安青縣委還沒上報人選之前,市委就把人給派下去!
不得不說,張文定的分析確實是相當接近現實的。
姚雷到安青縣當書記還不足一個月時間,所以盡管他是市委常委,也沒法做到一手掌握縣委常委會。現在縣政府方麵鬧了這麽一個大笑話,那他如果還不知道趁機扶一個自己人上去,絕對會讓全縣的領導幹部們看扁的。
至於薑慈呢,他在安青縣幹了七年,縣長任上也有四年了,原以為書記病退之後自己有望入主縣委的,卻不料省裏居然直接空降了個人過來,還戴著頂市委常委的帽子,這讓他心裏無限憋屈。
可是再憋屈也得忍著,畢竟人家是縣委書記,是班長,還他媽是市委常委!
不過,薑慈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你姚雷頂了個市委常委的帽子又如何?從省裏下來的又如何?沒幾把刷子,老子讓你從哪兒回哪兒去。
在安青這一畝三分地,裴某人這次要是被你給壓了一頭,那以後你還不騎我在頭上拉屎拉尿啊!
這兩位都存了心要在這一仗上力壓對方,這關係到麵子,關係各自跟隨者的人心,關係到觀望者的投靠與否。這一戰,注定了激烈,注定了不可妥協。
考慮了有十來秒,張文定舉起杯,道:“班長,來,我敬你一杯,下午還要上班,咱們晚上接著喝……”
鄧經緯笑了,他看出了張文定內心的激動,知道這小子按捺不住了,應該會馬上跑去找木部長,他很痛快地點頭,說晚上再喝個痛快。
他在安青縣,雖然掛了個縣委常委的名號,可實職卻是巨木鎮的黨委書記,對於縣裏麵的勾心鬥角一般都不會參與,主要是不好參與。
他跟縣長不是一路人,與老書記也隻是有些情份,但不濃——老書記讓他順利接班從鎮長到鎮黨委書記,卻又在他高配縣委常委的時候卡了一手。
現在新書記下來,鄧經緯卻沒急著去投靠,新書記要沒表現出一點手段來,他是不會輕易下注的。
就算是新書記表現出能夠在安青站穩腳的現象了,他也不急,他希望自己的份量能夠再重一些。
隻要把張文定也拉到安青縣來,以他和張文定的關係,再加上張文定的惹事能力,就算是他沒靠向任何一方,恐怕縣委書記和縣長在想打他主意的時候,也會好好考慮考慮吧?
……
這會兒是中午,木槿花沒在辦公室,張文定也沒去市委,隻是邊開車邊給木槿花打電話,用的借口自然還是想跟著領導混餐中飯吃。
木槿花沒讓他如願,卻也很給麵子地叫他有事就說。
張文定這才想到自己有點過份了,上午才跟領導匯報過工作,中午還想見麵,真以為市委組織部長是他們家的了。收斂了一下心神,他就把熊浩的事情簡單說了說,也透露了自己想去安青的意思。
木槿花聽完之後,隻是淡淡地來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掛斷了電話,留給張文定滿腦門子官司,心裏七上八下的。
下午一上班,隨江市委就上午安青縣報上來的副縣長熊浩因公殉職一事召開臨時常委會。
會上,由安青縣委書記姚雷向眾常委作了個情況說明,坐在會議室的常委們都有不同的渠道知道熊浩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但大家都不會說出來,那也太不光彩了。安青縣委覺得丟人,隨江市委也覺得丟人。
所以,大家就都認同了因公犧牲,算是定性了。
這個事情定性之後,木槿花就拋出了個話題:“熊浩同誌的意外,我這心裏呀,真的不好受。”說著,她還眨了眨眼睛,可演技似乎差了點火候,沒把眼淚眨出來,隻好接著又說,“啊,心裏再不好受,工作還是要幹。現在安青正處在撤縣建市的關鍵時刻,各方麵工作都不輕鬆,人員緊張啊。啊,熊浩同誌累得倒下了,這是安青的損失,也是隨江的損失……我們不能讓這種損失再次發生呀,我有想法,就著這個會,幹脆咱們討論一下,盡快把安青縣政府班子充實起來!”
木槿花這個話一說出來,眾人就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有人就心裏不爽了,就算你是組織部長,可人家昨天晚上才死個副縣長,你今天就想安插人了,這吃相,也太他媽的難看點了吧?
不過,不爽歸不爽,卻暫時都還沒有說話的意思,隻是把目光從木槿花臉上移到了姚雷臉上,想看姚雷如何應對。
畢竟,姚雷是市委常委,又是安青縣的縣委書記,木槿花這一手雖說占了大義,可也有點從姚雷手中奪食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