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129.食月
好言好語，最後上手，終於將賴著不走的野豬妖送走，已經將近亥末三刻。
軍帳之中，仍是燈火通明，鮮於禮、西泠河神等，仍在與渭河河神、長留山神等商議明日鬥陣細節，鮮於信亦留在帳中，雖然頗感不耐，卻唯恐自己不在，鮮於禮等與渭河河神等私底下打成什麽交易，強熬著不走。
倒是鯨妖、赤蛟妖不耐那些瑣碎事，軍帳議事一結束，便已領著麾下通幽離開。
離開前，還朝陳敬庭冷冷看了一眼，見他身形微躬，微笑與自己見禮，也不好發作，冷哼一聲，大步離去。
“嗬嗬。”
目送赤蛟妖離去，陳敬庭嗬嗬輕笑，隨後抬頭望月，隻見弦月如鉤，藏入雲端，欣賞片刻，便跟著早就靜立一旁的秋先生，往分配給自己的軍帳行去。
一夜無事，隻聞鬆籟吟嘯、湖浪如歌。
次日，東方剛剛露出一線魚肚白，湖麵上碎金鋪陳，雙方便已擺開陣勢，一據高山，一倚大湖，準備交戰。
“陳公子初履神道，想必未曾見過這種場麵，可知我妖族鬥將規矩？”
看著對方妖神，從山巔上、洞穴中、堡壘裏，如同潮水般湧出，陳列山前，槍戟映日，甲胄森嚴，殺氣騰騰。
再看背後高山之上，更爆發出六道強橫神光、妖氣，直衝雲霄，如霞光流溢，渲染層雲，西泠河神回過頭來，看向陳敬庭，溫和笑問。
“略聽碧兄講過一二。”陳敬庭笑答。
“嗯，我妖族鬥將，沒有人族那麽多規矩，雙方各出一將，輪番邀戰，若無人應戰，亦可直接擇將，不死不返！”
“不過我等今日，鬥將之勝敗不是目的，主要是為了斬殺其布陣之將，為明日破陣減輕壓力。”
知他隻知大概，不知內情，西泠河神又仔細解釋。
“此番曲招江神領軍前來，便帶了五位半步神宮、十位通幽大妖，足夠組成三套五行衍宮陣，若能斬殺一二，明日鬥陣，便會多上二三成勝算。”
“若是未能斬殺，勝算幾何？”
陳敬庭略想刹那，又問。
“不到三成！”
西泠河神搖頭苦笑。
“這麽低？”
陳敬庭心中不禁一訝，“既然對方此陣如此重要，隻怕曲招江神亦會對其重點保護，不會列入鬥將人選吧？”
“那是自然！”
西泠河神點頭。
“所以隻能看天意，若是能夠將那幾名妖神引出，明日還有幾分勝算。”
“不然，無論今日是勝是敗，明日之結果，隻怕都不會太妙！”
一聲歎息，西泠河神蒼老的臉上，愁容更甚。
“若僅隻挑釁，隻怕難以如願！”
遠眺敵陣，旗甲鮮明，氣勢雄壯，陳敬庭沉默，但其心中，實對此不太看好。
“咚！咚！咚！”
三聲鼓響，大戰揭幕。
清江水府戰陣之中，一座高如山嶽、平坦寬廣的樓船之上，鮮於勇起身站起，大笑一聲，便如一道烏沉流星，重重砸在兩軍之間，那片寬約五百餘丈、礁石遍布的荒涼灘塗上，大笑開口——
“鮮於勇在此，誰敢一戰？”
氣勢霸道，身形雄烈，偉岸如山。
身後，長達千丈的咆哮海虎猛然騰起，遨遊天際，散發出極其恐怖森冷的殺意，天色倏忽轉陰。
“食月之境？”
對方陣中，頓時傳來陣陣驚呼。
“鮮於勇，你已晉食月之境，莫非還要出手不成？”
片刻之後，那座霞光蒸騰、巍峨陡峭的高山上，一個蒼老的聲音含怒開口，聲如洪鍾。
“徂徠老兒，你且看清了，本公子究竟是食月境，還是通幽境？”
鮮於勇猙獰一笑，雙拳緊握，磅礴妖氣為之一斂，身後仿佛從那條咆哮海虎之中，奔湧而出的陰沉倏忽退去，天色轉為明亮，一輪紅日噴薄而出，光芒萬丈。
“勇兒雖然隻差一步食月，但終究還是通幽，自然有資格挑戰！”
鮮於勇躍出的樓船之上，另一個蒼老聲音緩緩開口，正是看似垂垂老矣的渭河河神，猛地睜開眼睛，神光凜凜，望向山上，便如老獅蘇醒、病虎起身，雖顯老態，但其氣勢之中的桀驁霸道，卻是絲毫不減。
“哼！”
之前那道聲音，見其開口，隻冷哼一聲，隨後不語。
場中一時俱寂。
“怎麽？偌大一座春沐江府，竟連有膽與我鮮於勇鬥陣的都無？”
等了片刻，見對麵陣中，依然無人出戰，鮮於勇放聲大笑，張狂無比。
“就是，沒想到春沐江府的妖怪，竟都是一幫卵生貨，都把腦袋縮回殼裏，還來我清江做什麽？”
見鮮於勇一出場，便壓住了對麵眾妖神氣勢，無人敢於應戰，野豬妖頓覺胸中豪氣幹雲，頗有榮焉，跳出來破口大罵。
“卵生貨怎麽了？不比你這胎生貨強？”
一旁鱷妖不忿開口，不過看在今日提前約定，不起內杠、一致對外的份上，並未與他多計較，一起跳將出來，“胎生貨”不停地罵了回去。
野豬妖、鱷妖當先罵陣，對麵眾妖自然也不會示弱，都是粗鄙慣了的山野妖怪，若憑一張嘴，誰又怕過誰來？
兩軍對壘，一場廝殺尚未開始，便引來雙方罵陣，雖然難聽了些，一時倒也顯得頗為熱鬧。
隻是對麵陣中，位於赤色羽旗之下，帥帳之中，那位主持今日鬥將的春沐江府半步神宮，臉色卻有些難看起來。
“巨駝山神？”
畫眉山神冷冷開口，望向左首第一位，一位背部高高隆起如峰、雙臂刺滿盤龍的光頭大漢，正是昨日接到戰書後，主動請纓出戰首陣的巨駝山神。
但那巨駝山神，此刻見了鮮於勇上陣，顯現出近乎食月之境的實力，哪裏還敢出戰，早忘記自己昨日已然立下了軍令狀，縮著腦袋，權當沒聽見。
“臨陣脫逃就臨陣脫逃吧，回頭再立功便是，說不定幾位老爺看在我率先投靠的份上，實力也屬頂尖，饒了我這條狗命！”
巨駝山神打定主意，打死不出戰。
“臨時招募的妖怪，果然靠不住！”
畫眉山神心中惱怒，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又將視線投向徂徠山神麾下。
隻可惜，麵對鮮於勇近乎食月之境的武勇，那些半步神宮、通幽大妖又怎會枉顧性命？
他們跟隨徂徠山神叛出清江水府，看中的是春沐江府許下的承諾，可不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