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105.紅練
“公子客氣!”
秋先生微微一笑,心中卻在歎息。
若非局麵惡劣,迫得九公子亦不得不與五公子聯手,急需外援,他又怎會來此,還諸事未定,便獻上重寶?
隻是,單從此次初見,便可看出,這小土地生性貪婪,以利誘之,或可為己所用,但長此以往,恐生變故。
不過還好,他與大公子一係已成死仇,當不至反水。
秋先生心中略安,見諸事辦妥,便不欲久待,唯恐被其又索去什麽寶物。
“明月初升,夜色正美,秋先生遠道而來,不如入內,飲碗粗茶再走?”
陳敬庭探手相邀。
畢竟,兩人雖是出見,但秋先生卻是先送仙人藏劍石,再允諾替自己尋來全套青蚨鏡,若是連口茶水都無,著實有違待客之道。
“府中事忙,九公子所囑之事,均已辦妥,老朽便不再叨擾公子,這便告退!”
秋先生拱手,身體微傾,也不轉身,一道夜風拂過,便從月下消失了蹤跡。
“倒是意外之喜!”
陳敬庭目視秋先生離開的方向,隻見不遠處河水中蕩起一層漣漪,微微一笑,隨後便欣喜想道。
方才,秋先生取出仙人藏劍石,他便察覺識海之中,一直無甚異像的山神石忽生異動。
而今秋先生離去,四野無人,正好一試。
陳敬庭取出山神石,握在掌中,隨後右掌輕拂,搭在那座長滿劍苔的山石之上。
倏忽,似有劍氣掠過,又像是錯覺。
微微闔目,神識探入山神石中,他便突然發現,其中竟有一道極其淺淡的劍光遊走,細如絲線,似乎隻要一個念頭,便能激射而出。
“莫非當年,在天劍峽中,留下劍痕者,竟是白虹仙人不成?”
“抑或是萬劍歸宗,那道劍光被白虹仙人所遺山神石吸引,主動來投?”
“不過,無論是何種緣由,都是一件好事,哪怕不能從中悟出古飛劍之術,單是其千年不散之劍氣,再多積攢幾道,也是一張莫大的底牌!”
陳敬庭心中思索,遙想千年之前白虹劍仙劍開青天的風姿,不禁悠然神往。
決浮雲、裁江海、補天裂,隻觀其名,便可知其劍光,又該是何等煊赫強大!
將劍意泄盡、劍苔枯萎的山石重新收好,陳敬庭轉身,剛要返回土地廟,突然停住,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又是何方貴客?”
他按劍轉身,凝神望去,隻見遠方密林之中,薄霧漸濃,一道紅色身影立在樹梢,也看不出是男是女,冷漠望來,隻是一眼,便讓他心中生出強烈悸動。
“什麽人?”
陳敬庭心中,頓時生出強烈警惕,緩緩推後,一直退到小廟神光籠罩範圍之內,方感覺溫暖了些,提刀喝問。
“嗬嗬嗬,沒想到今夜興起,來此一遊,倒看見了一場好戲。”
“刀敗四柱將軍,與九公子一語結盟,春先生敗亡在你的刀下,倒也不冤。”
聽到陳敬庭喝問,那道紅色身影隻是輕聲一笑,夜風吹過,林梢微動,便已落在小廟之前。
“自我介紹一下,此人紅練,清江水府大公子麾下大妖,無司無職,聽聞寧安土地以靈官之境斬殺大妖,見獵心喜,特來請教!”
大妖紅練微微躬身,右手撫兄,陰柔笑道。
“通幽大妖?”陳敬庭提刀而立,不禁皺起眉頭。
當日之春先生,實力在通幽之境中,已算強大,但比起眼前這位,又遠遠不如。
不過,哪怕是遠強於春先生,隻要是通幽之境,乃至觸及食月,他亦有信心與之一戰。
但是,不知為何,當這名身披紅裳、難辨雌雄的神秘大妖站在身前,恭謹施禮,他亦從其身上,感受到了一絲隱隱約約的威脅。
“請!”
紅練探手,微笑相請。
陳敬庭卻不敢出刀。
不知為何,他在此刻,忽然想到了井底的青蛙,正要一躍而出,仰望明月,卻不知在其壁上,一條青蛇正虎視眈眈。
兒時不懂,以為青蛙愚鈍。
長大才知道,卻是青蛇埋伏太深,便如而今無處不在的陷阱,隻是一點纏綿,便能將其吞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陳敬庭不知,若是他此刻出刀,會有什麽後果。
但他清楚,越是關鍵時刻,越要沉得出氣,有時候,雙方比的不隻是勢力,更是一種耐心。
勢均力敵的時候,贏得那個人,未必有多引人注目,卻一定犯錯更少。
“罷了,如此下去,隻怕等到月亮下山了,也分不出個結果!”
靜立良久,見陳敬庭並未露出絲毫破綻,甚至表現的比自己更有耐心,大妖紅練歎息一聲,身形倏忽消失,似乎在黑夜之中,從未來過。
“身後!”
小廟神光如海,流淌鋪陳,陳敬庭從未離開,其間的一舉一動,自然也瞞不過他。
一縷雲淡風輕的殺意,從身後悄然襲至。
陳敬庭揮刀,從神光之海中蕩起一圈漣漪,便將那一點殺意淹沒。
“果然有點意思!”
夜風之中,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緊接著,便是無處不在的殺意,仿佛密集五點半從四麵八方落下。
“雄雞一唱!”
陳敬庭終於出刀,便如一輪大日,從幽沉暗夜中突然生出。
紅日煊赫,霞光鋪陳。
但那聲音,卻隻是一笑——
“太陽金芒!”
隨後,那輪大日之中,便生出一個燦爛至極的光點。
刹那之後,那輪大日便暗淡下來,仿佛剛剛升起,便已成餘暉。
陳敬庭這才看清,那似乎如雨點般無處不在的殺意,竟然隻是一根金針,細如牛毫,卻又極盡燦爛,讓他亦不得不暫避其芒。
“嗤!”
如氣球漏氣般,紅練一針破去大日,亦不再隱藏,都是毫不忌憚的向陳敬庭眉心急射而來,煊赫燦爛,暴烈張揚。
仿佛此刻,其手中,拈得不再是一根繡花針,而是一柄散發著無上神威的太陽金劍。
“喝!”
金劍奔來,驕陽暴烈。
陳敬庭大喝一聲,刀光再起,其身後,神光鋪陳之海中,又冉冉升起了一輪明月。
月下,是烏飛兔走,草木蕭索,霜冷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