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103.春秋
看見那道龍卷，陳敬庭終於重視起來，劍眉揚起，微闔雙目，修長手指輕搭刀柄，仔細捕捉空氣中無處不在的妖氣流動，一任周遭風雨如磐，身形不動如山。
“四海水龍卷！！！”
妖氣共鳴激發出的強大合力，讓四妖也近乎無法控製，終於暴喝一聲，刀槍齊出，仿佛突然掀起的大海嘯般，向陳敬庭洶湧撲來。
其中，更蘊藏著無數凶鯊海獸，潛伏在巨浪之中，隨波躍進，擇人而噬，其氣勢之盛，比方才赤鯉借巨浪之勢，踏浪斬出的“踏浪斬”，強出何止十倍？
“終於有點意思了！”
陳敬庭輕笑，隨即出刀。
刹那之間，如旭日東升，浮光躍金，赤霞萬丈。
“雄雞一唱！”
這一刀，卻是陳敬庭自崤山歸來，繼“窮猿奔海”“烏啼流霜”兩式之後，反複揣摩，幾乎便要觸及刀意的幾招刀式之一。
此刻，經曆了巨蛇吞天、雷霆天劫，尤其是明宗大師施展出“摩柯無量”，與巨蛇吞天神通對撞在一起，掀起一場近乎大日崩滅的大爆炸後，他對這一刀中所蘊藏的無量光明，又有了更深刻理解。
海浪奔湧，大日初升！
刀光如霞，江潮如虎！
仿佛破曉晨曦，映照江麵。
“鏘！”
一聲如同龍吟般的刀鳴，在霞光和江潮之間驟然響起。
便如暮鼓晨鍾，驚醒渾噩。
又似雄雞啼唱，天下皆白。
頃刻之間，原本蛟龍騰舞、鯨躍鯊伏的江麵，頓時便如霞光披被、碎玉流金，倒映著滿江璀璨，恰如鋪陳在大地之上，映著日月蜿蜒流向遠方的豐腴河流。
驚濤颶浪，化為飛雪。
狂鯊怒鯨，盡作泡影。
近乎巔峰的一刀，自信便是大妖，亦能將其斬於刀下，卻被陳敬庭一刀擊潰，四妖頓時便如遭雷擊，紛紛倒飛出去，撞落在院牆之上，製造出一地廢墟。
“不可能！”
掌中薙刀，被陳敬庭一刀直接斬成兩截，其中一截遠遠飛出，插在河灘之上，另一截緊緊握在手中，四妖之一的白豚，頓時便驚得臉色煞白，花容失色，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向來自負刀法精妙，還曾托兄長出麵，拜入涇州刀法大家靈鶴刀林風浦門下修行三年，而後行走江湖，刀下不知敗過多少江湖豪客，還博了個紅眉刀的美名。
沒想到在今夜，卻連陳敬庭的刀光都沒看清，便已倏忽敗北。
原來自己的所謂精妙刀法，在真正的強者眼中，亦隻不過是個坐井觀天的笑話！
一刀過後，玉宇澄澈，江潮退散，海獸匿形。
陳敬庭方緩緩收刀，睜開雙目，環視四周。
隻見場中，除了白豚因是女子，稍有留手，隻是薙刀折斷、白裙染血，跌坐在院牆廢墟之中外，其餘三妖，個個受傷，尤其是當先出手的赤鯉、烏鱧，更是昏迷不醒，不知死活。
“可惜，自己都控製不了的力量，哪怕再強大，又怎能算是真正的力量呢？”
陳敬庭歎息一聲，視線緩緩掃過眾妖，過了片刻，終於還是壓下心中沸騰的殺念。
原因無它，若依李鷸所言，四柱將軍雖為妖將，但在清江水府之中，追隨老水神百十餘年，多有征伐惡妖之功，亦無食人惡跡。
便連清江沿岸，亦有不少漁民受其庇佑，為其供奉。
對於這樣的妖，哪怕是對頭，若是直接殺了，亦不符合陳敬庭誅惡的信條。
“算了，看在爾等對沿江漁民頗有照拂的份上，且饒爾等一命，走吧！”
陳敬庭刀光斂去，負手而立，淡淡開口。
“多謝公子！”
白豚恐懼而迷茫的心，終於略定下來，伏地跪拜，隨後便扶起赤鯉、烏鱧，連同重甲碎裂的玄龜一起，連薙刀未尋回，蹣跚著走回河中，蕩起一圈漣漪，消失不見。
“當真是不盡興啊！”
四妖消失，陳敬庭也未回廟，抬頭仰望著天邊一輪弦月，歎息一聲。
隨後，又向視線投向遠方一座幽暗密林之中，冷冷開口：“既然來了，又何必藏著掖著？出來罷！”
“陳公子見諒！方才來時，見陳公子指教四柱將軍，不敢打擾，因此隱跡林中，萬盼公子莫要誤會！”
密林之中，走出一名老年儒生，身穿青衣，體型枯瘦，卻與當初追擊陳敬庭進入仙府的春先生，有七八分相似。
“清江水府來人？”
感覺到老年儒生身上，與春先生有些同源的妖氣，陳敬庭清冷開口。
“正是！在下秋先生，奉清江水府九公子之命前來，與公子修好！”
夜色之下，秋先生遙遙站立，上身微傾，拱手笑道。
“秋先生？”陳敬庭略一沉思，眉梢揚起，隨後開口，“你與春先生什麽關係？”
“春先生乃老朽族兄！”秋先生走近，拱手笑道。
“當初我魚鷹一族，追隨老主人征伐清江，僥幸存活者為四，老主人因此取名春、夏、秋、冬，各輔佐一位公子。”
“其中，冬先生因十一公子早年亡故，心灰意冷，在江底潛修不出，其餘春先生輔佐大公子，夏先生輔佐五公子，而老朽則蒙老爺親點，輔佐於九公子。”
“因此公子雖誅春先生，又因玉龍公子之死，與大公子結怨，但與我清江水府，卻是算不了什麽大事！”
“老朽此前前來，便是奉九公子之命，與公子修好，同時也請公子知曉，我清江水府，並非盡是公子之仇敵！”
秋先生笑道。
“原來如此！”
陳敬庭微微點頭，心中冷笑，果然與李兄所料無差，這清江水府禍起蕭牆，三個公子之間，鬧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大，便連立府之時便跟隨老水神的春先生死了，也不過被人用來當作籌碼，當真是可憐可歎！
不過倒聽說，那玉龍公子，來曆也有些蹊蹺，否則那怕大公子生性多疑，又遭蕭牆之亂，也該早就點齊妖兵殺了過來，哪至於現在這般，不痛不癢，隻偶然遇到了一個赴崤山查訪的春先生？
陳敬庭心中琢磨，嘴角便浮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看得秋先生不禁驚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