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92.雪國
“雪國！！！”
第一片雪花墜地，白衣少年清冷開口，頓時便如那長居在空桑之國的冬神玄冥，俯身向人間吹出第一口入冬的寒氣。
刹那之間，從北向南，銀裝素裹，寒凝天地，便連素來不畏嚴寒、修行赤炎功法的李榮威，也忍不住從心底生出陣陣寒意，眉尖發鬢結出層層冰霜。
一劍遞出，風雪淩世，萬物凍結。
這，便是霜天劍氣的極致！
“當真是……好可怕.……”
雖然距離戰場中心甚遠，但當片片雪花飄落之時，陳敬庭仍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抬頭仰望，隻見那名白赤足衣的少年，佇立在快速旋轉的漫天風雪之中，仿佛端坐於萬載霜天之上的風雪王座，一劍遞出，便連時間、空間都要停滯，天上地下，唯有冰雪蒼茫！
這一劍，又何止是一劍，分明是那極寒之中，誕生於宇宙初生之時、能夠凍結一切物質分子，乃至時間與空間的絕對零度！
觀望著這一劍，陳敬庭感覺自己的意識也慢慢遲滯了下來，仿佛自身亦是那無處不在的風雪，從宇宙誕生的起點飄來，向宇宙湮滅的盡頭落去，對於西極白虎刀意的領悟，又上了一個新的境界。
而身為這一劍的目標，被那凍徹一切的雪國劍意所籠罩的巨蛇，感覺自然也是更不好受。
畢竟，哪怕已經修行到了半步化龍的境界，但祂畢竟仍是鱗蟲之屬，對於寒冷的天生畏怯，已經深深鐫刻在了靈魂深處，沒有完成生命層次的真正超脫，便不能脫離這種本能。
漫天風雪湧來，將那條大如山巒的黑色巨蛇凍成冰雕。
但片刻沉寂之後，那座冰雕之中，忽然爆發出一陣如同滾雷般的咆哮！
“我可是！半步化龍的！燭龍之子啊！！！”
“些許風雪！！豈能困住真龍！！！！”
巨蛇咆哮，仿佛滾滾雷鳴，從胸腔一直湧到咽喉，帶著無盡怒火，從如同撕裂般的巨大蛇齶噴吐而出，恍如一團緩緩轉動的黑色星雲，陳敬廷隻是看了一眼，便覺目眩神迷，幾近眩暈，不敢再看！
“吞天？”
白衣少年終於動容，雪眉輕揚，仙劍下壓。
劍光凜冽，黑雲翻湧，那團緩緩旋轉的黑色星雲，遇到劍光，便倏忽加速起來，散發出極其磅礴的巨大吸力，吞沒扭曲劍光，仿佛發生在時間盡頭的漫長漂移，又哪裏是什麽黑暗星雲？分明是一個吞噬萬物、連劍光也無法掙脫的微型黑洞！
“神通·吞天！”
半步化龍的魔化燭龍之子，終於顯化出了祂的最強形態，以及傳自遠古始祖的至強神通！
“吞天沃日，鬥轉星移，這可是遠古時代，漫天神佛才能掌握的莫大神通，沒想到在這巨蛇身上，竟然遺留了下來？哪怕隻是雛形，也是何等不可思議啊！
“這白虹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在十方禪林所載《仙人錄》中，也隻有寥寥數筆，根本找不到更多線索？”
明宗大師心神狂震，竟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染出胸口一片殷紅，神情更加委頓。
“這哪裏是什麽神通？分明是一個人造黑洞！！！”
陳敬庭心中，更是驚駭到了極點，隻見那黑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增大，轉眼便達三尺有餘，即使是身處山腹邊緣，也能感覺到其中傳出的恐怖引力，無數山石崩裂，飛射而起，投入其中。
陳敬庭不敢大意，急忙起身，喚醒正看得目瞪口呆的李榮威，兩人一起，拖著昏迷不醒的磐石和尚和行動不便的明宗大師，快速轉移到甬道的深處。
“到了這裏，應該遠離那個恐怖黑洞的引力邊緣了！”
戰局未定，兩人一時也不敢離開，將磐石和尚、明宗大師送至石洞深處安置，陳敬庭與李榮威對視一眼，相互點頭，繼續提刀回到洞口，半蹲在地，凝神關注那場驚天大戰。
遠處，白衣少年與那深淵巨蛇的氣勢仍在不斷攀升，一邊是漫天風雪，一邊是黑暗星雲，兩股強大的力量在不斷衝撞、磨滅，將那山腹之中的一切，包括山石、風雪等盡數化作齏粉，白衣少年終於出劍——
“崩滅！！！”
“哢……”刹那之間，如同冰河凍結，張開吞天巨齶的巨蛇忽然定住，巨大頭顱附近的無形虛空，也被那抹劍意轉化為一塊湛藍色的巨大寒冰，將祂封凍其中。
緊接著，“嗶嗶剝剝”的聲音響起，如同冰河始解、刀槍齊鳴，那塊被劍意封凍起來，包裹著巨蛇頭顱的湛藍空間，也從內而外，突然生出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裂縫。
裂縫蔓延，寒冰破碎，那顆被劍意封凍的巨大頭顱，亦隨著無數細密如蛛網的裂痕，片片崩碎，化作細若微塵的血肉冰屑。
這！才是雪國劍意的終極奧義——萬物粉碎、雪國崩滅！連無形無質的虛空也不例外！
遞出這一劍後，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巨蛇的下場，白衣少年便從山崖跌了下來，如同一片雪花飄然墜落。
“羅仙人！”正自看得目眩神迷的陳敬庭，見狀大驚，一躍搶出，趕在他墜地之前將他抱住，隻覺觸手生寒。
再看，隻見那白衣少年，雙目微闔，寒意徹骨，就連修長的睫毛上都生出了一層細碎冰霜，分明早已失去了知覺。
“大師，羅仙人這是受傷了？”將白衣少年抱回石洞之中，橫放在明宗大師麵前，陳敬庭一臉急切問道。
靠在石壁之上的明宗大師，自然知道白衣少年並非受傷，過了許久，方低聲一歎，麵露悲傷，“羅仙人並非受傷，而是走的太遠，在散仙之境便施出了近乎道蘊的極寒劍意，貧僧以為厲害，卻仍是小瞧了他！”
“如今，唯有將他送回王屋山，隻盼許真仙能夠用仙法將其喚醒，不然……”
“不然怎樣？”
“不然，他便會永遠徘徊在極寒之境，化身無盡風雪，風雪不息，靈魂不殞，但再也不會醒來！”明宗大師沉默片刻，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