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守望
而那盤鳩婆婆，修為境界雖比鐵冠道人稍有不如，但也是成名多年的妖修巨擘，直接現出原形，卻是一棵極其怪誕的黑色桑樹，深深紮根在峽穀之中，巨大樹冠直接籠罩峽穀上空，如遮天之蓋。
與此同時，樹冠之上，又長出無數白骨骷髏，卻是其紮根桑鴉嶺，上百年來收集無數死靈之氣所化，一顆顆形如炮彈，直接射向明宗大師，哪怕難以直接擊中，也炸的其護體佛光不斷起伏，化作縷縷黑煙。
“苦也！”明宗大師深陷重圍，有心退走，但那鐵冠道人極其狡猾，分明打的是鈍刀割肉的主意，根本不著急出手，反而牢牢守住峽穀上空，一旦自己飛起，便直接施全力打壓。與盤鳩婆婆上下夾擊，讓他根本無路可逃。
至於盤鳩婆婆，則更仗樹妖天賦，根本不懼與他消耗戰，無數白骨骷髏如炮彈般射出，哪怕他奮起禪杖，仗著護體佛光強行殺至其麵前，也難在短時間內將其伐倒，反而要受到鐵冠道人全力出手偷襲，前後無力兼顧，隻能越陷越深。
“錯非一時心軟，相救狐妖，被那蟲潮所傷，又怎會被這兩妖偷襲，逼入峽穀，落到如此天地？”
明宗大師心中惋惜，不過卻也不悔，隻是若當真在此圓寂，一生宏願終成黃土，更會有無數妖魔鼓掌而笑，他又怎能甘心？怎會甘心？
“明宗禿驢，以一敵二，你原本就非我等對手，而今更金身受損，佛光萎靡，倒不如束手就擒，貧道還能給你留個痛快，不受那煉魂之苦！”
眼見大仇得報，鐵冠道人仰天狂笑，聲如老鴰，手中拂塵攻勢更疾，一條黑色妖龍疾撲而下。
“說不得，隻好獻身我佛，化作怒火金剛，降妖除魔！”
明宗大師一杖揮出，如金剛梵杵，韋陀伏魔，擊退妖龍，隨後便從懷中取出一顆舍利，正要融入佛光，忽然便見崖上，一道刀光暴起，煊赫璀璨，煌煌如大日東升，斬破昏沉暗夜，向峽穀深處席卷而來——
“雄雞一唱！！！”
陳敬庭一聲暴喝，鐵冠道人大驚回首，便見峽穀之上，天幕如鉛，一名青衣刀客迎空躍下，身後長風鼓蕩、襟帶飛揚，手中長刀映出璀璨霞光，攜天地垂落之勢，居高臨下，遍照而來，仿佛那抹刀光，便是這片天地之間，唯一的異色！
“是你？？？”
隻是一瞬，刀光便已臨身，鐵冠道人退無可退，手中拂塵一甩，黑色妖龍猛然回頭，吞向刀光。
“來得好！”
妖龍翻滾，騰空而上，陳敬庭厲嘯一聲，長刀斬落，如雄雞啼鳴，陽光遍照，直入昏沉。
刹那之後，妖龍身隕，黑霧散去，鐵冠道人已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刀，直接斬落穀底，跌在黑色巨桑之下，手持斷柄，驚駭望來。
“走！”
陳敬庭一聲暴喝，又是一式“烏啼流霜”，蕩開遍布在峽穀之中，從四麵八方瘋狂撲來的白骨骷髏，方朝著明宗大師大吼一聲，身形縱起，順著崖壁向峽穀上空快速掠去。
“多謝施主！”
明宗大師也不扭捏，低宣一聲佛號，周身佛光暴漲，手中禪杖勢如山崩，破開盤鳩婆婆如同怪蟒封鎖般的桑木大陣，緊緊跟在陳敬庭之後，躍上山崖。
“是戰是走？”
一刀破敵，衝出重圍，陳敬庭便也不急著走，手握長刀，與明宗大師並肩站在山崖之上，徐徐指向峽穀，任憑衣袂翻飛，側首問道。
“暫且退走，待貧僧養好傷勢，再戰不遲！”
此時，明宗大師也知自己幾近極限，便是驟得強援，再戰一場，隻怕也是兩敗俱傷，壓住心中忿怒，沉聲應道。
“好！那邊回頭再戰！”
陳敬廷點頭，收起長刀，隨即毫不停留，展開雙臂，向遠方飛掠而去。
“阿彌陀佛！”
明宗大師亦是緊隨其後，連回頭望一眼也無，低宣一聲佛號，施展佛門神足通，一步便跨過十丈，短短片刻，便隻在荒原留下一個渺小的影子。
“小子可惡！”
陳敬庭與明宗大師盡皆離開，鐵冠道人亦隨之躍上山崖，緊緊盯著二人離去的方向，手握斷柄，眼中恨意充盈，隻是卻並未銜尾追去。
“好不容易等到這禿驢落單，沒想到又被這小子攪黃，當真是該殺！”
此時，盤鳩婆婆也已從那巨大黑桑，重新化歸人形，來到鐵冠道人身旁，佝僂著身軀，不時咳出幾口黑血，卻是已被明宗大師最後的奮力突圍，砸斷三根肋骨，恨恨開口。
“走！先找老魚鷹，他不是正在追殺那小子嗎？正好聯手，一起殺了那禿驢！”
凝望片刻，直至再也看不見那兩人身影，鐵冠道人冷笑一聲，繼而轉身，拋下斷柄，順著相反方向快速離去。
須臾之後，峽穀重歸寂靜，除了永不停歇的風聲，便隻有穀底和山崖之上，那些被樹根撕扯出來的巨大壕溝，訴說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紀念著這群突然闖入仙府之中的旅人。
“多謝施主！”
遠遠疾行出二三十裏，見鐵冠道人和盤鳩婆婆並未追來，明宗大師心中一鬆，便覺眼前發暈，落在山崖之上，從懷中摸出一粒丹丸，送入口中，方雙掌合什，向陳敬庭深深行了一禮。
“大師不必客氣！同為人族，理應守望相助！”
陳敬庭急忙還禮，將長刀負於背上，鄭重開口道。
“當真是英雄出少年！”
方才一時倉促，又被李鷸所贈浩然佩遮掩，他一時也未看出，這位年紀頗輕、卻刀法驚人的青衣刀客，竟是一位少有現世的香火神靈。
而今察覺，心中更生感慨。
莫說神靈，便是人族自身，又有多少仍能秉承守望相助之念，不被私欲汙染？
沒想到今日，竟在這個年輕神祗口中重新聽到了這句話。
“難怪李將軍對施主青睞有加，還專程囑托貧僧，若在仙府之中相遇施主，務必略助一二，沒想到如今反是施主救了貧僧，著實慚愧！”
明宗大師雙掌合什，垂首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