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金身
“多謝老丈！那不知這盂蘭盆會，又是什麽佛事？”
“盂蘭盆會，卻是三十年前普渡法師圓寂之前，栽下的一朵盂蘭花，又被稱為佛壇之花，今年十月廿八，終於開花了。”
“因此那金閣寺眾僧，又借盂蘭花開的時機，舉辦了一場盛大佛事，稱作盂蘭盆會，全縣一百零八座寺廟齊齊來賀，各方香客供奉金銀如海，連續舉辦了三日，當真是好大的排場！”
“隻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三日之後，便出了那滅佛血案，先是金閣寺，後來又發生在玉林寺、金蟬寺、廣安寺、龍泉寺，全廟僧侶無一生還，佛像金身盡數消失，隻有那些泥胎木塑，還留在大殿之中。”
“嗯，我來之前，已經去金閣寺、玉林寺等諸寺看過，殿中金身盡數消失，塗著金漆的泥胎木塑卻無一損壞，卻是有些蹊蹺。”陳敬庭心中疑惑。
“正是如此，所以當金閣寺發生第一起血案時，縣衙還以為是來了江洋大盜，貪圖佛像金身，釀成血案。”
“但等過了三日，第二座廟宇被毀，依然是佛像金身離奇消失，廟中僧人無一生還，縣中諸寺便不安起來，紛紛將金身藏起。”
“唯獨那金蟬寺、廣安寺、龍泉寺，向來養了許多武僧，仗著武力強橫，偏不信邪，以為是天大的興廟機緣，要用武力護持我佛金身。結果到了第六夜，竟然三廟皆毀，佛像金身全部消失，僧人同樣無一生還！”
“這時，其他寺廟更加不安了，紛紛遣散眾僧還俗，便連各廟方丈也都脫了袈裟回家。說來也怪，從那之後，便再無一座廟宇被毀，那些被藏起的金身，也都安然無恙。”老篾匠奇道。
“真是怪哉！”陳敬庭心中詫異，“如此崇佛之縣，一連出了五起滅佛血案，莫非那縣令還是無動於衷嗎？”
“縣令至今還在家守孝呢！”老篾匠冷哼一聲，見陳敬庭不解，又解釋起來。
原來，那日孟蘭盆會之後，縣令之母以為是難得的佛緣，遂央請住持留宿廟中，結果便發生了滅佛血案，一起失蹤了。
“當真是可悲、可憐！”陳敬庭心中不由感歎，昨日因，今日果，若非老夫人太過偏執，又依仗兒子權勢任意胡為，又怎會招來殺身之禍呢？
“事後，縣令遣出衙役查訪，但那些衙役如何敢查？又報到清江府，再簽給玄甲衛，方有今夜公子一行！”老篾匠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說完，倒讓陳敬庭心中有了幾分猜測。
“如此看來，問題還是出在那些佛像金身上！”陳敬庭拜謝老篾匠，便要起身離去。
離開前，老篾匠想起一事，抬頭又道：“有些佛宗秘聞，老朽也知曉不多，公子若還有疑問，可前往飛來峰無根寺，那是如今唯一的佛門淨地，或許能找到公子想要的答案。”
“謝過老丈！”陳敬庭離開石屋，遠遠往山下望去，隻見家家戶戶香燭明亮、檀香氤氳，長歎一聲，馭風離去。
到了全縣最高處金閣寺，陳敬庭又仔細查勘了一遍，心中感覺隱隱有些不對，尤其是那些偏殿之中，塗著金漆的泥塑佛像，真假難辨，卻為何連半分挪動查看痕跡都無，便被那凶手棄之不顧？
“如此看來，那凶手要麽是熟知內情，要麽是有極強的辨識能力！”陳敬庭猜測，隻是人海茫茫，這線索也未免太過單薄了些。
再去玉林、金蟬諸寺，情況也都類似，佛像金身盡皆離奇失蹤，隻餘塗滿金漆的泥塑木像仍端坐在大殿之中，或慈悲，或忿怒，凝視著空蕩蕩的夜色，顯得有些瘮人的寂寞。
陳敬庭選了一座大廟，一連蹲守了三夜，無果。
再去找那些被藏起的佛像金身，或在土裏，或在水中，或在井下，也都盡皆安然。
凶手杳無蹤跡，破案遙遙無期，陳敬庭便想起了老篾匠說的話，趁著夜色，往飛來峰尋去。
說是飛來峰，但實際就是一塊巨大的岩石，坐落在縣郊山峰之上，倒讓陳敬庭找了許久，最後還是問了一個瞽目婦人才找到。
上了飛來峰，進了無根寺，說是寺廟，實際卻隻有一座簡陋佛堂。佛堂裏，隻有一個老和尚帶著一個小和尚在打坐，口中念念有詞，卻是在做晚課。
陳敬庭打了個稽首，這還是他來到金陽縣許多時日，看到唯二仍在廟裏禮佛的僧人，心中便起了幾分敬重。
可惜那老和尚卻不理他，依然長眉低垂敲著木魚，反倒是小和尚好奇，偷偷睜眼瞄了一眼，隨後又緊緊閉上。
“連日來，陳某走遍金陽一百零九寺，隻有你們廟中仍有僧人，莫非不怕那滅寺之劫？”陳敬廷笑問。
“施主既已走遍一百零九寺，便該知曉，唯我無根寺中不立金身。既無金身，又何來滅寺之劫？”老和尚眼皮都不抬，依然心無旁騖地敲著木魚。
“不對，師父，咱們廟裏有金身，在我這呢？”一旁的小和尚聽了，脆生生開口。
他自小被家人送進無根寺，偶爾和同齡小和尚玩耍，便常被他們取笑無根寺中沒有金身，他是個沒有金身侍奉的假和尚，哪知師父今日也這般說，當即忍不住還嘴。
“哦？小師傅可否把你的金身拿來，給我瞧瞧？”陳敬庭彎下腰，從懷裏掏出一串糖葫蘆，笑眯眯問。
小和尚瞧了瞧糖葫蘆，又看了看師父。
“去吧。”老和尚低眉道。
“是，師父。”小和尚清脆地應了一聲，也不去接糖葫蘆，而是一溜煙地跑了。
等到回來，手裏果然托著一個小金佛，隻有拇指大小，慈眉善目，大肚寬容，十分慈悲。
“師父，這是娘親給我打的小金佛，說便是我的金身了。”小和尚捧給老和尚。
老和尚低歎一聲，“既是你娘親打的，便送給施主看看吧。”
小和尚將小金佛托給陳敬庭看，然後喜滋滋接過了陳敬庭遞過的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