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老龜
“五柳觀稱霸寧安一地，已有上百年之久，可謂根深蒂固，尤其是觀主五柳先生，修行三百餘年，近乎大妖之境，想要誅除，一時恐非易事！”
“不過相比五柳觀的遠憂，倒是那龍樹縣土王山，失了虎妖製約，又得這兩隻小妖傳訊，再無顧忌，若不盡快誅除，那山下龍樹縣，恐遭恐怖妖禍啊！”
林風眠思慮，較陳敬庭更為深遠，兼遊劍四方，親眼見過許多慘遭妖禍的人間村鎮，可謂生靈塗炭，白骨累累，想及土王山群妖出洞，隻怕已經開始在山下肆虐，愈發憂心忡忡。
“林兄所言極是！不若我等便連夜趕赴土王山，將螻蛄妖除了，還山下百姓一方安寧？”
今夜誅除青衣書生，雖隻出了二三分力，卻也收獲頗豐，第三顆胃宿指日可凝，修為再度精進，陳敬庭心情愈發激昂，慨然喝道。
“陳兄高義，在下佩服，隻是陳兄乃本地鬼神，不便擅離，那龍樹縣螻蛄妖，交給在下便是！”
“不過，原本在下還有心在此多叨擾幾日，以防五柳觀眾妖鬼來襲，而今卻是無暇了！”
林風眠微微搖頭，歎息一聲，再無心思停留，匆匆離去。
至於陳敬庭，在林風眠離去之後，也是並未閑著，按照林風眠的指點，及從兩隻小妖處拷問的線索，提刀巡狩四方，將縣境之中一應妖鬼邪等盡皆誅除，雖最高亦不過幽鬼、化形之境，卻也收獲不小。
尤其是誅除最後一隻化形魚妖之時，忽然便來了一隻老龜，自稱是前任水神之後，為感激陳敬庭誅除魚妖，替他報了洞府被奪之仇，專程奉上三枚龜髓丹。
“前任水神龜甲所化？”感悟著三枚灰白丹丸之中蓄積的磅礴清靈之氣，陳敬庭不禁十分驚訝。
“正是！說來慚愧，此地水脈前任水神，正是老身祖父，一百二十年前衝擊地衹第二境失敗身隕，遺下十二枚龜髓丹，可惜老身根骨不佳，資質低劣，百年來連食九枚，卻始終無法突破化形門檻，後來又被那外來魚妖奪了洞府，流離失所。”
“今夜，若非尊神誅了那魚妖，老身還不知何時才能勝得那魚妖，以報洞府被奪之仇！因此這最後三枚龜髓丹，在下亦願獻給尊神，盼尊神笑納！”
老龜情真意切，恭謹再拜。
“龜老厚意，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陳敬庭思索片刻，便不再婉拒。
他也想得分明，老龜獻丹，一來是為報恩，二來也未必不是帶了幾分期盼，希望將來自己成道之後，為它破此迷障，說不定仍有化形之機。
而自己，對於這三枚龜髓丹，也確實十分急需，尤其是那五柳觀之主五柳先生，說不定合適便會破關而出，以其近乎大妖之境，自己若不盡快提升境界，以區區毛神之境，隻怕連死都不知怎麽死。
順利吞服三枚龜髓丹，再將縣境之內，除五柳山外，眾妖鬼掃蕩一空，距離七宿圓滿，已經所差無幾，陳敬庭便再無動靜，而是隱匿廟中，一心一意修行，渾然不覺歲月流逝。
如此，一晃便進了十月。
這一日，陳敬庭仍如以前般，在神像中靜心修行，忽然聽見幾個村民扛著鋤頭路過，一邊走一邊閑聊。
“你們聽說沒，咱們縣那個又胖又貪的縣太爺，終於要走了。”一個村民開口。
“哪能沒聽說呢，前天行運叔從鎮上進貨回來，我第一時間便聽他說了，說是來了個姓李的縣令，好像是個讀書人。”
“嗨！都是當官的，莫把他們想的太好，都是一丘之貉！”
“守福兄也不要這麽說，這白縣令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前任縣尊可還不錯，我記得有年旱災，還免了咱們三年賦稅。”
“守貴兄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了，隻是那一心為民的秦縣尊，最後卻沒能落個好下場啊，反不如這白縣令，貪如豺狼，今日便是離去了，仍能換個地方當他的官。”
“說到底，還是朝廷失德、奸臣當道啊啊！”一個年齡略大的農夫，聽著幾人閑聊，忽起一聲長歎。
“幾位阿叔小聲點，那朝廷也是咱們議得的？可別讓別人聽見，上報到衙門裏，咱們可都得倒大黴！”一個膽小的村漢急忙開口。
“就咱們幾個，還能有誰去報官？”旁邊便有人嗤笑。
“就是就是，誰去報官，不過咱也別議論朝廷了，還是說說咱們村的土地爺吧！”有人打圓場。
“就是就是，那官再壞，咱們村有了土地爺，也不怕他，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村民們一邊談論著，一邊扛著鋤頭遠去。
此後，又過數日，到了十月十五，月圓之夜。
二百裏外，縣境以西的五柳山中，忽地響起一聲長嘯，聲遏層雲，驚起無數鳥雀，撲棱撲棱地飛向夜空，仿佛一大群黑乎乎的蝙蝠。
山下五柳鎮中，亦有不少人在夢中被那嘯聲驚醒，紛紛起身張望。
“定是山中五柳先生，修行又有精進，做那仙人之嘯。隻是我等俗人，便是仰慕不已，也沒有那種福分，得麵仙顏啊！”一座深宅大院中，一位老者急忙披衣站起，命下人備好香案，向那嘯聲傳來的五柳山，領著全家老小，伏身長拜。
這也是五柳鎮中，近百年來的一種習俗。祖祖輩輩相傳，五柳山中有仙人居住，偶爾夜深人靜，便能聽見有嘯聲傳來，聲如鸞鳳，響乎岩穀，是為仙人之嘯。
隻是雲深不知處，尋常凡夫俗子，自然難以得麵仙緣，便可以去那五柳觀中，拜謁三清大殿中的三清神像，據說也頗為靈驗。
觀中更有許多修行道人，雖然有些難免粗俗，但奇人自有異相，尤其是神通廣大，古道熱腸，隻要聽說哪裏有妖魔作亂，求到五柳觀，必能引得他們出手，蕩平妖氛，斬妖除魔。
因此這數十年來，觀中香火更是鼎盛，莫說寧安縣，便是清江府也有官宦人家慕名而來。
但他們哪知，那聲長嘯，卻是五柳先生終於在養傷月餘之後，趁著月圓之夜出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