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書生
小廟之中，陳敬庭凝神入定，凝聚奎宿。
那邊，腫泡眼道人駕馭最後一道殘魂瘋狂逃竄，拚命返回長青觀，隻要回到觀中，依靠當初化妖之時留下的本體遺蛻，哪怕此刻受創極重，幾近魂飛魄散，也能在師尊幫助之下，重入修行。
隻可惜，當他趕回長青觀前，東方天空剛剛泛起一抹微微亮，便看見一名身穿青衣的俊秀書生正站在觀門外，背對自己，輕搖折扇，望著匾額上“長青觀”三個大字，似是看得十分出神。
“你怎麽會在這裏？”道人當然知道，那青衣書生並非當真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心中警惕，沉聲問道。
“嗬嗬，看來你那陰柳血囊落在了那小土地手裏，沒能收回？”青衣書生緩緩轉身，看向滿臉警惕的道人殘魂，似笑非笑道。
“與你無關！”道人冷哼一聲，微微倒退幾步，看了看左右，疑聲問道，“你不是在山中陪師尊閉關麽，怎的突然來此？莫非師尊又有什麽吩咐？”
“嗬嗬，師兄前來尋你，自然……”話音未落，便見那隻道人殘魂，毫不猶豫鑽入地下，又要故技重施，從遍布地底的草根網絡溜走。
但哪知，剛剛鑽入地下，便被那草根彈出，仿佛鑽進了鋼絲鐵網一般，重新返回地麵，一臉驚恐地盯著輕搖折扇，悠悠走過來的青衣書生。
“嗬嗬，師兄從未敢小瞧師弟，可惜師弟卻是小瞧了師兄啊，既然好不容易逃回，又怎能過觀門而不入呢？”
青衣書生緩步走來，氣度瀟灑，笑容溫和，落在那道人殘魂眼裏，卻比最凶殘的惡魔還要可怕。
“你竟敢偷出山門，謀殺同族，莫非不怕師尊知曉嗎？？？”
道人殘魂恐懼，連聲喝問，有心逃遁，卻連轉身也不敢。
“嗬嗬，莫非師弟當真以為，師尊真拿你等當同族不成？”
青衣書生連連搖頭，口中嘖嘖歎息，不知不覺便已走到道人兩丈之內，一道修長身影順著觀下的長階蔓延過來，徹底遮擋住了眼前的月光。
“去死吧！”此時，道人終於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懼，咆哮一聲，一團腐臭黑氣脫口而出，化作一團汙黑濃霧，籠罩向青衣書生，隨後返身疾退，往山中瘋狂遁走。
“嗬嗬，師弟確實愚鈍的可愛！”黑霧撲麵，青衣書生卻恍然未覺，輕聲一笑，俊秀頭顱立即裂開，從其中探出一張長滿利齒粘液的大嘴，頸部布滿血筋細長如蟒，瞬間伸長至丈二之外，一口便將那轉身欲逃的道人殘魂吞入腹中。
“可惜，隻餘一道殘魂，幾乎是毫無滋味。”將那道人殘魂吞入腹中，裂開的頭顱又倏忽合起，依然是此前那副俊美模樣，隻是細長舌頭輕柔伸出，在唇邊舔了一添，似有意猶未盡之意，映在月光之下，顯得格外詭異陰森。
“除了味道寡淡，似乎連那東西也不在身上呢？”眯著眼享受片刻，青衣書生似是忽然又想起什麽，幽幽睜開眼睛，似是一雙豎瞳，望向山下。
“那蠢貨從虎咆山離開後，便直奔那老仆處收取血囊，不想卻被那小土地反殺，期間並無其他去處，那麽那件東西，想必也是落在了那小土地之處。”
“既如此，正好前去拜訪，也盡幾分地主之誼！”青衣書生輕搖折扇，步履悠閑，踏著剛剛升起的晨曦，向陳家村方向信步而去，不多時便已消失在山林之中。
到了陳家村，已是下午申時三刻，太陽將將西墜，青衣書生也不著急去小廟探查，而是先在村中找了一戶幹淨人家交了幾角銀子臨時住下。
“哈哈，想不到土地爺之名，便連公子遠在府城亦有耳聞！”借住的那戶人家，家主名叫陳守財，原本是個在外跑貨郎的，近期見土地廟香火旺盛，難免有遠來香客臨時借宿村中，便動了心思，將自家瓦房也改了改，當作客房出售，生意倒也興隆，今日運氣尤佳，竟迎來了一個來自府城的豪客，更讓他倍感榮耀。
“那是，土地爺的名聲，便連府城也是傳開的，想必再過些時日，掌櫃的這家客棧，也要再行擴建了。”
喚陳守財家的大娃打開一罐開水，從懷中摸出幾片茶葉泡了，也不請侍奉一旁的陳守財喝，自己小飲了一口，微微點頭，笑道，“不過，那些傳聞裏，也是有真有假，倒讓在下也有些猶疑不定，正好請掌櫃的解惑。”
“理應如此！理應如此！”聞著那，碧綠茶水中傳來的香氣，陳守財吞了一口唾沫，卻不敢造次，連聲陪笑道，緊接著，便順著青衣書生的話題，一五一十講述起來。
“如此看來，那小土地顯露神通亦不過三月，竟能逼得已臻幽鬼之境的樟鬼落荒而逃，殘魂百不存一，進境之快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莫非，竟是得了什麽寶物不成？”
黃昏時分，太陽西沉，青衣書生謝過講了個把時辰，口幹舌燥的陳守財，又向守在一旁的陳家大娃笑了一笑，緩步踱回房中，關好門窗，盤坐在床，閉目思索。
屋外，陳守財講了一下午，卻連口茶都沒討喝到，心中難免憋悶，見大娃依然愣愣站在院中，更感不耐，嗬斥一聲，將他轟走，隨後又向屋中高聲知會了一聲，輕手輕腳離去。
九月的白天，遠沒有盛夏漫長，不過酉末，便已入夜，不過卻仍十分燥熱，不得半分清涼。
待到陳家大娃送來晚食，又提來熱水，洗漱之後，囑咐他勿再打擾，重新關好門窗，吹熄蠟燭，青衣書生便如一縷青煙，從窗戶飄出，順著屋頂，沒有激起半聲狗叫，便悄悄出了村。
到了村外，距離小廟仍有一裏多，那道青煙便落了下來，重新變回青衣書生模樣，沿著村道，向小廟方向信步走去。
到了七八十丈外，一處山崖轉角處，方停下腳步，也不露麵，藏在山崖投下的龐大陰影中，遠遠眺望。